此言一出,孙二宝立缩身捂手。
他惊惶着眼,不知所措地左右顾看,动作僵缓,犹在恳切摇首。他已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傻里慌张地瘫坐着。
萧烈的一句话劈得他三魂逃了俩。
反观萧烈,仍是那派悠然闲懒。白刃刃的匕首晃着,不言语,不逼近,不立刻动手,误给人求饶商量的余地。
孙二宝的眼睛回了点神。只见他呆慌慌地屈起双膝,将暴露于险地的双手贴紧肚腹,接着弓腰垂脖,灰扑扑的脸孔也深埋膝上。
萧烈:“…………”
这是哪儿来的缩头呆龟!
呆龟孙二宝终于闷出几句怂言求语来:“萧爷,您还是打我吧!若您觉得不够讨,就打得重些……我皮糙肉厚,受些皮肉伤,回去养养兴许还能好,可,可要是少了手指……”
孙二宝说到怕处,声音有些哽,他稍稍转动脖子,换气呼气,“要是少了一根手指,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我不想残废,我也不要郭三进还,萧爷,您就打我吧,算上郭三进的一道向您赔罪,还债……”
“打你?”萧烈冷哼,“一刀子能解决的事,我做什么费那些力气?”
孙二宝顿时没声儿吭了。
他是个老实的,不善言语,更绕不来巧弯。好比眼下,他急来想去,就是不知该如何回萧烈这一句。他总不能说自己打自己,自己动手不得力不说,哪里能下得去重手,更别提够还“账”了,赔一根手指能还账,可他不能挨那一刀啊!他宁愿多挨几下打……
思来又绕去,孙二宝这个笨心眼的就这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他竟觉得萧烈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孙二宝的脑袋埋得越发深了。他又怕又慌又气又沮丧,自己竟无用到连求个饶讨个退路都口拙脑笨。
林禅看孙二宝埋成一团的模样,欲言又止间,听见萧烈开口:“皮糙肉厚?一点儿受不住揍,这要打到清账,非嚎得我耳朵聋了不可。”
萧烈作势挠挠耳廓。
“我不嚎!”孙二宝终于找着点话了,他抬抬脑袋,连声道,“我不嚎,您尽管打,我会忍住,我能忍住的……”
“你真要切了他手指?”林禅再也忍听不下,出声踱步向前,言语间她背手随意靠抵上巷墙。
孙二宝被打断后,乖乖闭声安静。
萧烈瞥她一眼:“这墙可不干净。”
闻言,林禅故作耸肩,回以无所谓一笑。
“怎么,”萧烈回到方才她问,意味不明瞧她,“你可怜他了?”
孙二宝听言偷偷看她一眼。林禅偏头想了想:“我不乐意见血。”
“刀落账清,”萧烈打断她,“不过转眼之事,这呆子非让我揍他,我可保不准何时才能揍到账清,到时死了,残了,岂不是多讨苦吃?”
歪说赖理……
林禅暗自腹诽。
“来,你劝劝这二呆子。”说时,萧烈伸掌朝她,眸光却瞧着孙二宝。
像极了从暗巷中伸来的恶爪,爪心拢染着夜色,在等着人的靠近……
“我不劝。”林禅想也不想拒绝。
萧烈随言挑视过来。
月夜下的眸子静视林禅,林禅便也直直回视,见他掌心收回,下刻,复又重伸向她:“过来。”
“哦。”
林禅敛眸,不情愿般低应一声。
握蜷于背后的手不得不缓松下来。林禅轻启步,指尖才刚触及,即被人握紧牵带过去。她顺势蹲身下来,一下子挨萧烈极近,一呼一吸间全是那陌生而又不可忽视的气息。像穿巷打叶的风,耳听目见,亲身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