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轧，足足驶了一炷香才停下，李满禧下车时，满目皆是萧条。
大抵是入了秋，大乘寺门前少了许多车马，似是来上香的贵人也觉天冷路远，因此懈怠了。
爬上半山，闻得满寺幽妙的静香，李满禧才觉得自己内心平静几分，虔诚的上了炷香，穿耳堂而过，从小径往后山上去。
前几日秋雨连绵，上山之路极为坎坷泥泞，主仆两个足足走了半炷香才到与李文初约定好的地方。
竹林深处，小溪近旁，李文初正一人坐在高高隆起的坟茔边，用一把小刀刻着手上墓碑，嘴里絮絮说着些什么。
李满禧心头一酸，冲松萝摆摆手，只身走上前。
听见声响，李文初抬头看来，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来迎李满禧，嘴角勉强牵起一个笑意。
“姐姐，你来啦。”
尤带哭腔的声音瞬间将这个已入仕途的弟弟带回了小时候，转眼他个子超过李满禧许多，肩膀宽厚，长成了大人身形，在姐姐看来，尤觉心疼。
李满禧敛眸忍下眼泪，掩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了。”
李满柔过世后，李太傅和沈秋霜生怕罪身牵扯家族，不肯让她入宗祠，葬祖坟。
李满禧又不便出面，只能由弟弟独自承担，看他脸色青白，便知这几日都不得好眠。
李文初颓丧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刀继续雕刻，“还能为大姐尽一份力，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李满禧悄悄叹了口气，垂眸去看这座崭新堆砌的坟茔。
姐姐从前明明最怕黑暗、怕虫子，如今死后，却不得不葬在这小小坟堆里，日日与野虫青草为伴。
人死果真什么都不在乎了。
到了今日，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眼眶如同两只干涸的泉眼，酸涩至极，却一点泉水都没了。
寒风拂过，在山林之间带出尖利的风哨声，李满禧抬头看了看天。
“母亲可还好？”
李文初拿刻刀的手一顿，有些说不出口。
先前的那场火灾伤了裴绾的半边脸，眼睛也略有损伤，原先还无碍，可是自从知道李满柔的死讯后，她便日日流泪，如此又牵动旧疾，如今一边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李文初请过郎中来看，说是回天乏术，只能慢慢养着，可什么时候能好，也没个准数。
他抿了抿唇，淡声道：“伤心欲绝，好在挺了过来。”
“文初，”李满禧唤了声弟弟的名字，声音里全是肃穆，“我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此事应该让你知晓。”
李文初抬眸看她，“姐姐请说。”
李满禧深吸一口气，眸中闪出浓烈的恨意，“大姐的死并非意外。”
李文初神情一怔，想了想，缓慢站起身来，面上有些茫然无措。
当日李满柔的尸体送回来时已装棺，他为了确认身份，开棺看过一眼，姐姐浑身整洁，衣衫完好，脸上虽有肿胀，但死后人青白浮肿也属正常，颈间一道深深的勒痕，的确死于自尽，如今李满禧说她之死并非意外？
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当今太子是位怎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