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四还真是有道理的,这个道理居然说的如此的光明正大,如此的义正言辞。
“爷您是海外来的,不明白这大清的道道。您可曾知道,皇城里的太后和皇帝,吃一颗鸡蛋还要一百两银子呢。您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主子吃的那不是鸡蛋,那是奴才们的忠心啊……”
“一枚鸡蛋,从乡间地头收上来不过两三个大子,送到内务府也不过八九个铜板,但是经过内务府和太监主管们的层层分润,到了账目上可就变成一百两银子了……您想说什么我知道,不就是贪腐吗?可是这个问题您不能这么看啊!”
“这一百两分润下去的钱,皇上太后还有满朝文武其实都是知道的,这其实就是主子给奴才的赏赐啊!这是主子的恩典,这是奴才们的幸事啊!”
焦四摇头晃脑说的跟三家村的教书先生一样“主子选奴才,要的是奴才的忠心耿耿,而奴才选主子要的就是主子的恩典和照顾。自古以来,不纳粮的除了当官的之外,不就是我们这些奴才了吗?您瞧瞧,这不就是主子的恩典吗……”
说到这焦四向庆三爷拱了拱手“要说咱们国朝,打天下的自然是八旗劲旅,但是咱们包衣们也没少出力啊。三爷应该听过太爷他们讲古记,刚开国那一阵,咱们富察家的主子们,那次战斗离得开我们这群奴才的卖力?”
“说句实在话,有多少次主子的命都是我们奴才给救回来的,我们这帮人对大清可不是没有功劳啊。所以说了,主奴是一体的,没有奴才玩命的帮衬主子也就不成为主子了,而没有主子的恩典,我们奴才想卖命也找不到门儿啊……”
“肖爷您是做大事的人,能写书、能开洋行、能和外国人打交道,甚至还能带兵打仗,您是天上的星宿,我们是地上的草木,大家伙依附于您图的不就是一个荣华富贵吗?”
说到这里,焦四儿惋惜的摇头说道“您要是连这么点小富贵都不给大家伙,一来二去您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肖爷啊肖爷,您可不要自误哦,这可不是海外天边,这里是大清朝,入乡要随俗哦!”
焦四儿的话把肖乐天噎的半天都没开口,他万万没有想到贪他的银子居然还有道理了,而且还敢大言不惭的教训自己,可是冷不丁的一想,焦四的言论还真没法反驳。
这时候是晚清,可不是经过义务教育改造过的新社会,在这个时代里主奴思想并不是可耻的,相反这是低层民众想要提升自己的一条捷径而已。
奴才,在现代人眼里这是一个多么贬义的词语啊,但是在清朝这个词汇可一点贬义都没有。
你是平民?可是你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卖力工作的时候,人家奴才已经可以雇佣你当佃户了。当你一天两顿吃糠咽菜的时候,人家奴才已经烫了二两小酒吃上猪头肉了。
当你面临地主家的催粮,面对着官差的催税时候,人家奴才却扇着扇子看你的笑话,奴才家的土地可是不纳钱粮的。
这就是等级社会,王爷家的奴才总是比县令更高贵的,皇家的奴才恐怕督抚都要拍马屁,在晚清的社会里,口称奴才可真不丢人。
在焦四儿的道理攻击下,肖乐天居然瞬间语塞。他突然有点不知道怎样辩驳了,因为他所面对的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价值观、思想体系相互的冲撞。
肖乐天哑火了,这群狗奴才可就翘尾巴了,一个个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歪话“就是啊,大伙从四九城跑这里来伺候你,不就图个恩典吗?现在吃顿酒宴都挨打受骂的,以后还不得扒皮抽筋啊?不干了,我们不干了……”
庆三爷一看局势有点失控,赶紧接过话茬,他可太了解这群奴才了,如果今天肖乐天不镇住他们,以后这群奴才就得反了天。
“呵呵,都他妈的长能耐了?这几年我们富察家没怎么管你们,都忘了本分了?”冰冷的语气瞬间让庭院里面死寂一片。
富庆和肖乐天可不一样,那是正经主子,而肖乐天算狗屁,他不过就是一个八旗姑爷罢了,焦四儿面对庆三爷可一点歪话都没有,就是低头听呵斥。
“大清律法里面可曾有奴才挑拣主子的道理?主子赏你们的那是主子的慈悲,就算不赏赐你们,难道你们就要造反?”
“我先不说你们私自花钱的罪过,这大白天的,所有人都不干事了,大门都没人看管了,你们还以为有理了?本职都忘了,都耽误了你们还有理了?”
庆三爷对这些家生子奴才很是失望“而且你们最大的罪过不是花银子了,而是白日饮酒!四九城里哪有你们这样不懂规矩的狗奴才,大白天的什么都不干,就聚众饮宴,回头还敢跟主人强词夺理?来人啊……狠狠的抽他们,我替我姐教教你们规矩!”
有了庆三爷这一句话,那些气的要发疯的护卫们可算是有了爆发的理由了,手里的马鞭噼啪作响,抽的这群奴才嗷嗷乱叫。
这其中焦四儿受到了龙爷的重点关照,牛皮鞭子嗖嗖作响打的焦四捂着脑袋哇哇乱叫。“老爷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改,这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