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凝视熊家伟道:“你可想清楚了,关停厂子生产经营那可真的一分钱补偿都拿不到,因为不存在搬迁。”
“问题是我搬走同样拿不到钱!”
熊家伟两手一摊道,“跟融海达硬耗,跟蓝区长老实说我耗不起,现在厂子人心惶惶,忽儿停水忽儿断电断气使得残次品率高了几倍,再这样下去厂子都撑不了半个月。”
“向镇领导反映过了?”蓝京问。
熊家伟摇头苦笑:“镇领导也满肚子苦水,听说本来说好由融海达负责周边基础设施建设,现在一分钱不掏反而逼着镇里做,反映给区主要领导都打哈哈不想多事,哪里顾得上我哟。”
“是这个情况……”蓝京此前忙于筹备全区工业工作会议,对高尔夫球场项目进展情况真的一无所知。
“其实蓝区长也知道论时间的话,梁垛铁艺扩建申请已有好几年,如果批下来没准几十亩厂房都建好了,可人家号称投资上百亿必须让路,那也行,不过搬迁补偿费用总得给吧?”
熊家伟道,“要真的有上百亿,还在乎那点补偿费用,不是么?这事儿我先向蓝区长汇报,实在不行我豁出去了直接跑到京都举报!融海达说穿了就是黑社会,地方正府都不敢管,京都还不敢?这么大中国没天理没法理了?”
蓝京连忙安抚道:“熊总别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他从抽屉里找出旧笔记本翻了翻,又沉思良久道,“有一点我支持你,那就是必须等补偿费用到位才能搬,否则空口说白话肯定没用。”
“是的是的,感谢蓝区长理解!”熊家伟道,“问题是融海达根本不给谈的机会,一个劲地背后耍流氓、下黑手,我我我……我拿他们没辙!”
蓝京笑了笑,高深莫测道:“怎么可能,熊总在梁埕镇这么多年白混了?从市区跑到小镇耍流氓,又穿得奇形怪状,跑到哪儿都引人注目吧?破坏水、电、气也是技术活儿,没个半小时搞不掂,等接到消息赶过去包抄……梁垛铁艺又不是没干力气活的工人,两个对付一个总行吧?”
熊家伟唉声叹气道:“抓到又能怎样?每次报警派出所都装聋作哑不肯出警,把人送进去顶多批评教育一顿了事,下次换批人过来,烦死人!”
蓝京严肃地说:“什么批评教育?你以为那些水电气设施设备专门为梁垛铁艺服务?错!那是公用设施,他们犯的是刑法第118条破坏电力设施罪以及刑法第275条故意毁坏财物罪,轻则三年以上七年以上,造成严重后果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熊家伟目瞪口呆道:“蓝区长果然法律高材生,引用法律条文杠杠的,不过,不过派出所那边融海达恐怕都打过招呼,不可能按蓝区长说的那样严重,都上升到刑法了……”
“熊总一旦抓到人就按流程走,打110报警然后跟派出所联系,全程录音录像,到时候卡在哪个环节自然会有人出面算账。”
蓝京胸有成竹道。
“万一派出所就是不出警,人扣在手里咋办?就地放了?”熊家伟还没想明白。
“熊总可知流氓最怕哪种人?”蓝京笑着问。
“当然怕流氓头子。”熊家伟道。
“不,”蓝京道,“流氓怕比他更流氓的流氓,熊总回去琢磨琢磨,嗯,我提议熊总明天就着手安排抓捕行动,纯粹提议啊,熊总具体做了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的。”
蓝京微微笑道。
熊家伟会意连连点头道:“我懂,我懂,谢谢蓝区长!”
等他离开后隔了好一会儿,蓝京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然后拖长声音道:
“小秦吗?我是蓝区长……啊蓝副区长,怎么副区长就没资格给副局长安排工作吗?副区长分工动态调整的,有朝一日我分管公安立马打发小秦打扫厕所……听着,真有任务……”
三黄和阿松俩家伙天生倒霉蛋,上学的时候他俩每次逃学守在校门口的不是教导主任就是校长;平时考试作弊百发百中,中考才摸出小纸条就被抓个正着;好不容易到厂子打工,出安全生产事故时总有他俩在场,不消说便充当顶包临时工开除了事。
跟在犇哥后面混黑道也不行,轮到他俩收保护费,一会儿收假钞,一会儿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一会儿被狗咬伤,反正各种晦气事儿。
今天分配的活儿他俩也极不情愿——围绕梁垛铁艺的活儿有三类,一是半路调戏女设计师、女技术员,因为他们就是流氓属于本色出演还能揩揩油,汉子们都抢着干,自然轮不到他俩;二是破坏电力线路,略带点技术但很轻松,照例又轮不到他俩;三是破坏煤气管道和供水管道,相对而言后者最苦,要在烈日炎炎挖田埂,一身臭汗不说还累得不成人样。
有啥办法?犇哥眼里他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道也讲究能力水平和人脉,一样都没有那就只能干脏活累活。
吭吭哧哧挖了近一半,远处晃悠悠开来一辆昌河面包车,他俩抬头打量两眼继续挖土,都没放在心上。
面包车慢腾腾经过他俩所在的田埂边时,车门陡地打开,里面飞扑出来四个孔武有力的工人,手里都拿着铁锤、榔头等家伙,三黄和阿松根本不怎么能打,见状扔了铁揪撒腿就跑,被工人们围上前后摁在地上五花大绑。
“说,谁派你俩搞破坏的?!”工人们喝问道,司机则扛着摄像机在旁边全程录像。
三黄答得挺硬气:“没人派,咱兄弟吃饱了没事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