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几位兄弟曾一度认为此事再无希望。我们沿着原先的路线返回了朔城，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云肖城中有几个香商联合在做些暗地里的勾当，商人嘛，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们的货物里，却有夜魅香。”
走爻引着几人看向东南方。
“我们几人悄悄跟着这批货物，但那几个香商太过狡猾，我们跟到半路，便已经察觉不到那批货物里夜魅香的踪迹了。但幸好，有了新的方向与头绪后，我们继续查起来便少了些阻碍。后来我发现朔州地界除了明面上收益颇丰的香路外，暗地里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香路，那几个香商打着朔州香路的幌子，送的却是暗线的货物。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们方才拿给我的烟雾弹很可能就是这条暗线上的货物，若非如此的话，便只能是某位香商大佬用几年前的存货制作烟雾弹，但……一个烟雾弹便需要如此多的夜魅香……后者的可能性太小了。后来，我继续查，发现这条暗线不仅与我前几年所查的朔州至恒州的香路吻合，而且它途经显州、肆州和戎州，消失在邺都城。这样的地下香路邺都城周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有许多。”
商锦竹从看见走爻不寻常的反应时就知道夜魅香背后的水不会太浅，但她没想到竟牵扯到这么多地方。
“爻哥，我想知道，那几个香商都有谁？李家又在这场地下交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商锦竹问道。
走爻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瞥了眼一旁的江昭，才开口道：“李家的李钏，就是那几个香商的领头之人。”
“你说……什么……”沉默许久的陆刃一瞬瞪大了双目，但声音却压得很低，他看向商锦竹，眼中满是惊诧。
商锦竹对上陆刃的视线，同样神情凝重了些。
如果李家就是那几个香商的头目，如果李家一直在暗中做着夜魅香的生意，如果……如果那烟雾弹与李家有关系，或者本就出自李家之手……商锦竹指尖微颤，眼中狠厉一闪而过。她早该想到的，从在云肖城外树林里看到那具尸体，闻到尸体上熟悉的香味时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黑衣人……是不是就是李家派出的……
轻颤的手忽然被温热包裹，商锦竹怔了一下，回头，商戚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蹙眉头，微弯下腰靠近她的侧脸，神情有些担忧望着她。她回头的刹那恰好直直闯进他的眼神。
商锦竹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忽然觉得他该用法术将自己的瞳色变为黑色，不然这样的琥珀色有些太惹人注目。法术，妖法，他作为刚化形的白虎妖，还不会妖法。他是不是该觉醒妖法了？村长将他托付给她，她该用心照顾……
“姐姐？”商戚又叫了第二声，商锦竹才回过神。
怪了，他总是有能让她出神的能力。
商锦竹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忽觉室内静悄悄的，她转头看过去，陆刃正神色不善地盯着她身后的商戚，走爻与江昭二人也正看着他们。
商锦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泰然道：“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众人收回眼神，却听商戚出声问道：“爻大哥，你口中的夜魅香那么神秘，究竟是谁带来的？”
商锦竹看了她一眼，那正是她想问的问题。
走爻拧眉思索了阵，走到桌边，一边在桌上杂乱的书纸中翻找着什么一边道：“这事儿我查过，但结果也是模棱两可，只打听到初次将夜魅香带入众人视野中的是个叫海十六的男人。找到了。”走爻翻出一张宣纸，纸上画着个男人。商锦竹凑近去看，只见画上的是男人的正面像，他身披一件银白大氅，墨发散着，垂至肩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似乎有眼疾，他双目上蒙着条白布，可奇怪的是手上却偏偏拿着本翻开的书。
“他的眼睛？”商锦竹疑问道。
“这个海十六是个燕州人，但眼睛看不见，是个瞎子。”走爻回道。
“燕州？”商锦竹再一次感到眉心跳动，燕州，那是她的家啊。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继续听走爻说道。
“对，燕州，就是那个十五年前有赫赫有名的商氏一族坐镇的燕州。我当年跑去燕州，是专门去找海十六的，不过那时海十六已经离开了燕州。这画像是我从一位画师手中得到的，那画师是当年被海十六的妻子请去为他画像的。不过后来听闻海十六的妻子染病去世了，海十六自此离开了燕州，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没再查到过他的踪迹。”
“将夜魅香用于烟雾弹中，烟雾弹炸裂的瞬间，人就会因为乍然吸入过多夜魅香而出现短暂的眩晕感。唔，这烟雾弹大小有限，若是再大点，就可以直接致幻了。呵，不过我猜测，妹子，追杀你的那些人应是没有足够数量的烟雾弹，不然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开打前投出几十个百来个烟雾弹把你们撂倒？”
江昭捅捅走爻的胳膊，甩来个无奈的眼神。
本是个玩笑话，商锦竹却沉思起来，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是啊，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爻大哥，你说，吸入过量的夜魅香会致幻，会是什么样的幻觉？”商锦竹问道。
走爻笑笑，“我要是知道那还得了。不过我有个朋友，是个修士，修的是岐黄之术，十五年前他做过一场试验，他将牢狱里被判死刑的囚犯当作药人，日日夜夜把那药人泡在夜魅香中，不过几日那药人便疯了，变得神志不清，不受控制，见人就杀，啊对，瞳孔还会泛着诡异的红光。”
——“……瞳孔还会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声音在商锦竹耳边飘飘荡荡，时远时近，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一声惊雷在商锦竹头顶乍响，她拾起眼神中的空洞，目光聚焦在远方，远方是尽头的街，街上空荡荡。商锦竹缓缓抬起头，惊雷过后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珠便砸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