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毅梵仔细观察着那古琴，只觉得隐约有些不大对劲。
待到他反应过来之后，霍然起身，腰间龙纹玉佩撞在青铜酒樽上铮然作响。
谢听晚却已按住琴弦，指尖在雁足处触到细微凸起——那里藏着三枚浸过鸠毒的银针，只要拨动第七弦，便会触发暗器。
“何姑娘的琴倒是别致。”她突然翻转琴身，金丝楠木底板上赫然刻着镇国公府的徽记，”只是这调音柱似乎松了，可否借银簪一用？”
何欣渝还未来得及阻止，谢听晚已拔下她发间累丝凤簪。
银簪触到琴轸的刹那突然发黑，席间顿时哗然。
孟毅梵的佩剑已出鞘三寸，剑光映出何欣渝惨白的脸。
“看来这琴需要好生修缮。”谢听晚将发黑的银簪轻轻放在锦缎上，转头对惊呆的宫婢笑道：”烦请嬷嬷换张琴来，太后娘娘最不喜见人糟蹋古物。”
孟毅梵忽然低笑出声，剑柄上的墨玉坠子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扫过谢听晚袖摆：”宁懿郡主好眼力，方才太后还说要赏你那套错金编钟。”
他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何欣渝，语气骤冷：”只是镇国公府的琴师，是该换换了。”
何欣渝脸色一僵，一来是因为自己的计策被发现了，二来是因为孟毅梵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过自己。
她觉得委屈的同时，心中的恨意也在翻滚。
孟毅梵虽然厌恶何欣渝用这样腌臜的法子，但到底是没有证据的。再加上何欣渝的背后是整个镇国公府，背靠大树好乘凉。
此事暂且不提及，但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他会让何欣渝付出代价的。
“就弹一首碣石调吧。”太后忽然开口，解了眼前的困境。
“二十年前中秋夜宴，你母亲便是凭此曲摘得魁首。”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出去很远，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
谢听晚当然知道，太后怀念的不只是自己母亲的琴声，更多的是追忆年轻的时候那段时光。
“既然太后娘娘想听，臣女就斗胆献艺。”谢听晚的声音清泠似碎玉投壶。
内侍奉命抬来的古琴通体乌黑，唯有岳山处嵌着北斗七曜。
谢听晚端坐在古琴前，指尖触到冰弦的刹那，忽然想起及笄那年，母亲如何握着她的手勾出第一个泛音。是母亲教会她如何辨音弹琴，如何用手弹奏出一首优美的曲子。
谢听晚动了，第一声清越之音荡开时，檐角的青铜惊鸟铃忽然无风自动。
谢听晚腕间的翡翠镯磕在琴轸上，溅起星点火光。但她没有因此停下来，反而是越弹越激烈，整个人好像都融入到了琴声里面。
那是真真的人琴合一。
琴声陡然转急。
太后的护甲深深掐进紫檀扶手。这不是寻常的《碣石调》，七弦震颤间竟暗含金戈铁马之势。
“快看琴弦！”不知哪位诰命夫人失声惊呼。北斗七曜依次亮起幽蓝光芒，谢听晚翻飞的指尖带出残影，冰弦上竟凝出细碎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