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了,也不进来?”萧晏行上前,轻轻拉起谢灵瑜的手掌,握在手心中。谢灵瑜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他,虽然萧晏行瞧着清冷淡漠,但是跟她在一起时,他整个人便会柔和许多,以至于谢灵瑜时常忘记,那个在极乐楼外抬手杀人,刀刀见血的他。见谢灵瑜只是望着他,似乎在发呆,萧晏行只得轻轻捏着她的手掌。“殿下。”他便这般低声又喊了一遍。谢灵瑜这才开口说道:“方才走到门口,正要推门,没想到你便出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息?”萧晏行问道。谢灵瑜只能如实说道:“方才母妃与我说了昭阳公主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便想跟你说说话。”“昭阳公主?”萧晏行脸上露出疑惑表情,显然是并不知情的模样。谢灵瑜这才缓缓说道:“母妃告诉我,她今日入宫得知昭阳公主自从被圣人关了禁闭之后,竟在宫里中了邪,日日梦魇,竟一路哭喊她殿内有鬼。这些时日下来,似乎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中邪?神志不清?”萧晏行沉吟了下,突然说道:“并非我小人之心,或许这件事另有隐情呢。”谢灵瑜:“你也觉得有人在谋害昭阳公主?”倒是萧晏行反问:“还有谁觉得,有人在谋害昭阳公主?”显然他注意到了谢灵瑜所说的这个‘也’。“我母妃,”谢灵瑜淡然一笑:“而且她还觉得,此事与我有关,毕竟昭阳公主是因为与我起了嫌隙,才被圣人关了禁闭。她以为是我对昭阳公主下手,不过她未免太高估我了,我的手还不至于伸到宫内。”萧晏行倒也没想到,居然是韩太妃这般认为。随后他有些无奈笑道:“殿下这般好性子,太妃误会了。”谢灵瑜眨了眨眼:“你是觉得我不会报复昭阳公主?”“这不会是殿下的所行,”萧晏行语气淡然。谢灵瑜正想要再说话时,突然萧晏行看着她,轻声说道:“不过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什么可能?”谢灵瑜问道。萧晏行微掀眼睫:“或许这是一出苦肉计呢。”谢灵瑜怔了下,这才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昭阳公主此番犯下大错之后,圣人震怒,所以她刻意装疯卖傻,想要上演一场苦肉计,引得圣人怜悯,从而饶恕她这一次。”这么说完后,谢灵瑜竟觉得萧晏行这个猜测也实在是有些道理。毕竟对于昭阳公主而言,她如今名声尽毁不说,还让圣人对她恼火不已,甚至将她幽禁在宫内,只怕要被关上个一年半载。昭阳公主婚事还未定,又被这般幽禁,当真是前途未卜。不过好在她还有信王这个亲兄长,只怕会为她出谋划策。所以这次昭阳公主突然中了邪,说不定还真是他们兄妹二人谋划出来的。谢灵瑜这会儿倒是不免有些好笑,竟是自己多想了,居然会觉得是萧晏行做的,他如今不过也就是个鸿胪寺少丞,可不是前世手握重权的他了。“好了,殿下不必多想,昭阳公主如今不管什么下场,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萧晏行柔声安慰道。谢灵瑜对昭阳公主当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怜悯之心。毕竟对方可是前世害死她的人。如今她落得这般田地,谢灵瑜只会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不过话虽如此,谢灵瑜却还是找了个借口入宫给太后请安,自然她的目的是为了去看昭阳公主。毕竟她总觉得昭阳公主突然中邪之事,事有蹊跷。在她从太后宫中离开之后,便直奔昭阳公主的宫殿,公主尚未婚配,自然还未出宫开府,而是住在宫内。待谢灵瑜到了宫门口,就瞧见宫门口有人守着。竟不知是圣人派来看守昭阳公主,不允许她随意外出,还是因为昭阳公主这些日子里出了这等事情,才被派来的。“参见永宁王殿下,”守卫瞧见谢灵瑜时,竟直接恭敬行礼。谢灵瑜来回巡视了他们两人一眼后,才慢悠悠说道:“你二人认识我。”“小人乃是宫中禁卫,岂有不认识殿下的道理,”其中一个身穿禁卫军轻甲的人,恭敬说道。“既如此,你们应该知晓我来此处的目的,”谢灵瑜说道。方才回话的人赶紧说道:“殿下,圣人有命,昭阳公主在朝露殿紧闭,非令不得外出。”
谢灵瑜朝院内瞧了一眼,昭阳公主所住的朝露殿乃是前殿后寝,东西带着配殿的格局,最叫人艳羡的便是殿内这处极大的庭院,只是从门口看一眼,便能瞧得见里面花草繁茂,一副花团锦簇的春日盛景。就在此时,突然殿内传来一阵刺耳尖叫。谢灵瑜和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同时朝着殿内看过去,只见殿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道披散着长发的身影,突然从殿内冲了出来。“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批发女人带着哭腔喊道。随后另外几人从殿内追了出来,待为首之人喊道:“快拦住公主。”谢灵瑜这才定睛瞧清楚,原来从殿内跑出来的批发女郎乃是昭阳公主,而追了出来则是信王妃。她让人赶紧拉住昭阳公主,可是平日里高贵的公主,此刻却当真是神智有些不清醒,只见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朝着左右不停看去,许久才带着哭腔喊道:“阿嫂,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昭阳,你只是太累了,只要好生睡上一觉,定然会什么都听不到的,”信王妃格外好脾气的哄劝说道。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昭阳公主却拼命摇头。“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求父皇,让他放我出去,这里有鬼,这里有鬼,”昭阳公主似说着说着,又开始崩溃了。而此时站在宫门口的谢灵瑜,望着庭院内的这场闹剧,则是一言不发。昭阳公主身边的婢女,似乎也有些害怕,但是却又不得不上前哄劝公主,但是不管旁人怎么劝说,昭阳公主却死活不愿再回到殿内。“要不阿嫂让人将软榻抬到廊庑下,你吹着风躺一会儿,”信王妃轻声说道。过了会儿,她小声说:“昨日你阿兄又去求圣人了,圣人准了四郎今日来陪你,你若是这般不听话,四郎来了瞧见可怎么办。”一听到四郎这两个字,昭阳公主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随后当真有人从殿内抬出了软榻,让公主廊庑下歇息,而信王妃还在一旁继续哄着,或许昭阳公主也折腾累了,渐渐便也安静了下来。谢灵瑜站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庭院。“殿下,”禁卫军转过头瞧见她,似乎想要将她从此处劝离。但是谢灵瑜冷眼望着对方,直接问道:“圣人有令公主不得离开朝露殿,但是可没说过本王不能站在朝露殿门口吧。”那个禁卫军登时便不敢说话。但是没一会儿,谢灵瑜微抬下巴冲着里面:“既然本王连门口都站不得,信王妃是何时来的?”禁卫军还以为谢灵瑜是要责怪他们,赶紧解释说道:“自打公主病了之后,信王殿下便向圣人求情,派了太医过来,但是公主病情并不见好,是以信王殿下便来探望公主,更是向圣人求了旨意,让信王妃每日都来宫中照顾公主。”显然嘉明帝虽然恼火昭阳公主,让他丢了脸面,让那些王公大臣看尽了皇家笑话。但是他却也舍不得公主。或许在昭阳公主刚开始病的时候,他也并非尽数相信的。可随着公主病情越来越严重之后,嘉明帝心头的恼火日渐消失,反而是担忧和关心渐渐占据了上风。甚至方才谢灵瑜都听到信王妃,亲口对昭阳公主开口说道,圣人今日准了四郎来看望她。这个四郎只怕便是裴靖安。若是昭阳公主当真一直这般病下去的话,说不准嘉明帝还真得会心软,将裴靖安真的指婚给昭阳公主。毕竟一个臣子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来,嘉明帝还是会更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谢灵瑜本就是来一探虚实,如今瞧见昭阳公主这般情况,不管她是真的中邪还是装疯卖傻,看起来她似乎要抓住了圣人的软肋。于是谢灵瑜也没有留在这里,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在往宫外走去时,在宫道上她没想到,竟会遇到穿着朝服匆匆而来的裴靖安。两人四目相对,倒是都有些惊讶。裴靖安望着宫道尽头,那里通往的乃是昭阳公主的朝露殿,显然谢灵瑜方才从何处而来不言而喻。“殿下,”裴靖安上前给谢灵瑜行礼。谢灵瑜冷淡颔首:“裴大人。”“上次之事下官还未来得及向殿下道谢,”说着,裴靖安又是给谢灵瑜深深作揖行礼。谢灵瑜好笑的望着他:“道谢?上次我可是亲手将你推进湖里的。”裴靖安定睛望着她,眼底藏着说不出的情绪,许久他轻声说:“可是殿下是为了救我。”荒谬。虽然这句话谢灵瑜同样对昭阳公主说过,可是从裴靖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竟是觉得如此荒谬。她望着裴靖安,眼眸深沉:“倘若我是真的想要杀你呢。”这一次裴靖安眼睛没有丝毫闪躲,许久,他轻声说:“那殿下尽管来取便是,臣并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