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乃是皇上接见朝中肱骨之臣和宗室散亲的地方,属内朝之中,不像先前的太极殿那般隆重严肃。
大雨湍急而下,顺着廊上飞檐垂挂而下,犹如天然织成的雨珠水幕帘,漂亮而清透,在空气中蒸腾起巨大的水雾,将远远近近的宫殿都遮掩成朦朦胧胧的一片。
萧晏行来时手持油纸伞,原本身边的小内侍是要替他打伞,却被他一句戴罪之身推拒了。
如今他重新来到殿前,恭敬站在殿外。
“罪臣萧晏行前来领廷杖,还请向圣人通禀。”
跟在他身边的小内侍立马应了声,随后躬身进了殿内,他脚上的水渍在殿内的金砖上落下一片一片印迹。
谢灵瑜站在偏殿内,眼看着一个浑身淋湿了大半的小内侍,从殿外一路疾步入内。
显然是方才领着萧晏行到两仪殿的内侍。
她依旧站在门口,并未走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小内侍重新走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穿着内监服侍的人,看着身份更高些。
“这是要去行刑了吗?”谢灵瑜突然自言自语了声。
一直守在她身侧小内侍,低声道:“许是如此吧。”
谢灵瑜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内侍,饶有兴趣问道:“倒是忘了问你的名字?”
“奴婢贱名李朝恩,不敢污了殿下耳朵,”小内侍躬身回道。
谢灵瑜反倒有些惊讶:“倒是好名字。”
小内侍脸上扬着笑意:“谢殿下夸赞,也不枉费奴婢叫了这个名字。”
宫里的小内侍实在是够机灵,他们也是最知道谁才是受圣人宠爱,被圣人看重的。
好比眼前这位殿下,只怕比后宫的公主,在圣人心目中的份量都要重些。
因此能来伺候小殿下,对他们而言,那也是福分。
“方才出去的那位内侍是谁?”谢灵瑜似是闲聊,淡淡问道。
李朝恩说:“那是圣人身边得用的何公公。”
谢灵瑜自然认识那个内侍是何安,乃是圣人身边的另一位大内侍,与田则忠两人分庭抗礼。
想到方才二皇子和田则忠颇为隐秘的交流,谢灵瑜倒是觉得,若是行刑由何公公监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最起码还能对他手下留情。
“这位何公公我听闻为人颇为和善,”谢灵瑜淡然问道。
李朝恩赶紧点头:“殿下听得不错,何公公一直对我们这些小内侍都颇为照顾,性子实在是好。”
“说起来他与田公公都与奴婢是同乡,”李朝恩有意讨好谢灵瑜,不由多说了两句。
谢灵瑜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李朝恩被她突变的神色也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竟被吓得一下跪在地上:“殿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你把方才那句话再说一遍,”谢灵瑜微弯腰,盯着他的眼睛。
李朝恩低声说:“奴婢说何公公与田公公乃是同乡,此事是奴婢妄议,还请殿下恕罪。()”
谢灵瑜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本王并非责备你,只是有些好奇,先前好像并未听人说过此事而已。?()”
“此事确实不为人道,只是奴婢也出身怀州,这才略通一二。何公公本是怀州人士,只是年少时离了怀州,这才不为人知。”
李朝恩小声说道。
谢灵瑜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内侍,心底一片冷肃,一个小内侍不仅主动向她投好,竟还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了。
“既是同乡的话,两位公公之间岂不是应该惺惺相惜,”谢灵瑜声音不急不缓,直到她轻声说:“但我听闻似乎并非如此。”
李朝恩依旧跪在地上:“殿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是虚。”
谢灵瑜此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在教导本王吗?”她居高临下望着对方,声音听起来如同在冷冰泉里浸润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森森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