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可不是什么慈悲的人。
鹰卫当年枉死,这仇恨压在她心头生根发芽,怎么可能轻易消弭?
她定会亲自去讨债,这一讨,可就是命债。
沈缨轻轻叹了口气,端着茶碗靠在车壁上,混沌的脑海里出现了周小成的身影。
她做梦似的喃喃道:“周小成的怪病就是二十年前从那次上山打猎后开始的。”
“人们都说他冲撞了山神鬼魅,所以被降了咒。他怕红、怕血、怕马,尤其是听不得马蹄急行的声音……”
“严重时只要有人提起这些他都会出现窒息的症状,身上也会出现大片红疹脓疱。周家祖父也不知是哪里寻了偏方,花了十几年才将小成的怪病减轻,他受了很大的罪。”
她是打心底可怜周小成的。
对面的姜宴清定不会和她拉家常闲话,沈缨说得很低,自言自语似的。
回忆这些年来与周家祖孙的相处,以前觉得奇怪之处,如今结合着案子一想,也就说得通了。
比如周庚年明明一身相马养马的好本事却放弃了;
难怪周家从不庆贺中秋,或许他们很清楚丰收、圆满的节日,他们是不配的;
难怪周家即便富裕殷实,周祖父依旧清贫,一直念叨着赎罪,想必他心中最愧疚的就是把自己的孙儿也拉入深渊吧。
沈缨的声音渐渐消失,竟靠着马车摇摇晃晃地睡了过去,手上的瓷碗掉在厚厚的波斯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姜宴清从窗外收回视线,他静看着她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脸,想了想,将帘子放了下来。
车内光影顿消,微暗的车内显得十分安静。
也不知道摇晃了多久,沈缨再次醒来时,是被陆平晃醒的。
“下车,大人在等你。”
第二十八章
她快速睁开眼,撩开车帘就看见姜宴清已经站在车外,正仰头看着文昌塔方向。
他站在避风的位置,周围树木翻涌,他却不受丝毫影响。
沈缨放轻手脚跳下马车,离着十步远,静静地看着姜宴清的背影。
县令官服是浅绿色,是苍黄之间的一抹色。
单看着倒也不丑,但官老爷一向富态,穿在身上很难展露风姿,多数时候只显得臃肿。
但姜宴清却不一样。
他面容清俊,气质端方,身形修长挺拔,这绿色在他身上似乎有了灵性,衣衫折叠出深深浅浅的绿,仿佛风中绿枝,簌簌而动。
石壁前的姜宴清忽然动了。
他大步走上石阶,身上的绿衣被风吹着舒展开来,顿时多了一股凌冽之气。
他侧头看过来,对上沈缨的视线后微微颔首。
沈缨了然,知道这是让她跟上的意思。
于是她快步走到姜宴清身后,沉默的跟着他往山道走去。
有衙役开路,上山的速度很快。
人群被分开,如潮水般的议论,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