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揉了揉眼睛,将方才的惊鸿一瞥全当自己眼花了,也没在意,轻手轻脚地蹲下身,支着下巴观察小应星的安静睡颜。
啧啧啧,黑发也别有一番古典韵味嘛。
这么长的眼睫毛,跟她的毛刷子一样,也太逆天了吧……
忽然,她听见应星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好热。”
然后翻了个身,像个乱踢被子的小孩,平铺的毯子没几下就成了夹在胳膊下的球,四处漏风,凉快极了。
白珩有些无语,推了推应星,半开玩笑道:“醒醒啦,你平时应该也没睡得这么死吧?难不成……你也有冬眠?”
“呼……冬眠不至于,也许是我之前熬夜太多了。”
熬夜星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慢吞吞支起了身子。
他抓着手里本不该出现的毯子,定定地盯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一晃而过,若无其事地跟着白珩走出了帐篷,刺眼的冰川反射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视野。
营地里人来人往,众人在讨论着梅教授团队的回归,旁听的应星总结出了几个要点:科考队分为了两队,分工合作,以营地为中心,梅教授率领一批队员深入冰川采集样本,而阮教授和剩下的人留在营地,探索周边环境。
五个系统时后,梅教授带着一批珍贵的样本回来了,代价却是一位队员的离奇失踪。
他神情恍惚:“……菲尔……他,不……呜呜……”
阮·梅伏在他的腿上安慰着内疚的父亲,她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梅教授抱着温软的女儿,很快恢复了科学家的冷静,和众人低声复述起了前后经过。
“在回程途中,菲尔失足掉进了一个隐蔽的冰窟里,我们准备紧急施救。为了保险起见,我先是使用了水下激光测距,估算洞窟的深度。”
“第一次测距,激光消失在了258千米左右的位置,这个距离已经快要超过测距仪的极限,我们的心瞬间变得和周围一样冷,因为菲尔的存活率已经微乎其微。”
“李雅特是菲尔的朋友,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于是我们只好又测算了一次,可是这次……激光消失在了149千米的位置。”
“可是我们没有人移动过测距仪,它从始至终都指向一个方向。”
梅教授的声音疲惫不堪,细听下去还在发着抖:“而在第三次测距,激光……消失在了46千米的位置。后来我们换了各种方位,但测算出来的平均值大差不差。而且每测一次,激光消失的位置就离我们越近一点。”
一片死寂。
帐篷外,狂风呼啸,指甲盖大的雪花片汇聚成风暴,遮盖了通往外界的星空,令人看不真切,好像星球的意志刻意掩埋了他们的归路。
阮·梅轻拍父亲震颤的后背,平静地说道:
“……就像有什么水底下的庞然大物,正在逐渐接近地表一样。”
就在这时,一股寒风顺着开门的缝隙钻进帐篷,瞬间吹散了愈发惊悚的气氛。
应星和白珩走了进来,心存敬畏的队员们自发让出一条道路,有人像是找到救命恩人一般喊出声,下一秒又连忙改口:“应……刃先生。”
应星装作没听到,梅教授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没见过这两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阮教授咳了一声,给丈夫介绍道:“这两位是余清涂女士提到的,天才俱乐部78席应星先生的助手。”
“请节哀。”
“感谢您的宽慰,对于科学家而言,为科学献身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梅教授表现得还算平静,可越是强迫自己坦然接受同伴的死亡,一个骇然的猜想就越是占据他的脑海。
如果,菲尔没死呢?
如果,他在被自然的伟力或者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杀死之前,还在苦苦等待着队长和同伴们的拯救呢?
——冰冷刺骨的水下,犹如大海深处寂然无声,肺部受到不堪忍受的压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沉越深,无力回天,而一只身长以千米计数的怪物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投下一片巨大的影子,阴森探头,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呼啸着向他游来……
“……队长,你为什么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