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喜胡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早些日子宫变的时候,胡同被人砸过,也沉寂过几日,后来修缮完毕,风流客不减反增,处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人,透着奢靡的气息。
一片热闹中,唯有胡同最深处的醉风楼房门紧闭,三步一岗重兵把守,即便是闹得最厉害的纨绔,也不敢靠近一步。
有初来京都的人,见状好奇问身边的姑娘:“这醉风楼不就是个相公馆儿吗?怎么守卫如此森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里面那位可是贵客。”姑娘捂着唇笑。
那人疑惑:“什么贵客,竟有如此排场?”
“除了那位卓荦长公主,哪个王孙贵胄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来这种地方?”姑娘反问。
那人愣了愣:“卓荦长公主?我听说她与当今圣上有旧情宿怨,圣上自登基后便时常将她抓进宫中折磨,日子过得是凄惨得紧,怎么还有功夫来寻欢作乐?”
“公子都是从哪听说的?如今京都谁人不知,这些都是大错特错的谣言,当今圣上同她有旧情不假,宿怨却是没有的,长公主殿下呀,那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一向是说一不二,他就是折磨谁,也不敢折磨殿下呀。”姑娘笑出了声。
那人不大相信:“这便离谱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怎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情根深种,更何况这女子还负过他,更是嫁作他人妇了,你莫要因为我才初来京都,便随意糊弄我了。”
“冤枉呀公子,您若不信,大可以往那儿看。”姑娘攀附上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示。
那人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只见醉风楼大门旁隐蔽处,一道高大的身影静站在那儿,因为一身黑衣,他先前并未发现:“他是?”
“那位呀,便是你口中的九五之尊,”姑娘噙着笑道,“如今正给喝花酒的殿下守门呐。”
那人:“……”
醉风楼内,大堂中一片静谧,只有四楼最大的厢房里隐隐传出的琴声。
厢房中,赵乐莹倚在软榻上,慵懒地闭着眼睛假寐。熟悉的琴师低眉顺眼,安分地抚琴,即便美色在前,也不敢动心半分。
一曲罢了,丫鬟进门,对着软榻恭敬行了一礼:“殿下。”
“走了吗?”赵乐莹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波光流转。
她那日送走裴绎之后,说是要回来找她的风筝,可都快到皇宫了,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先放手的,自然要他主动求和,她才不多此一举。
这般想着,她又叫车夫调头离开,将阿瑞托给乳娘之后,自己便来了醉风楼。她来的第二天,傅砚山便知道了裴绎之离开的事,当时便来醉风楼寻她了,只是她避而不见,也不准他进来,他便日日夜夜在外头守着,如今已经守了三日了。
此刻她问丫鬟的,便是傅砚山走了没。
丫鬟低着头:“回殿下的话,还没走。”
“你没同他说,本宫叫他滚回宫里去?”赵乐莹扬眉。
丫鬟顿时苦了脸:“殿、殿下,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哪敢说这些。”当年皇上还是砚侍卫时,她都不敢说硬话去赶,更别说如今了。
赵乐莹想了想,也确实太难为丫鬟了,于是微微颔首:“那便不管他了。”
“不管吗?”丫鬟小心翼翼,“殿下……皇上都在门外守了三日了,不上朝不理事,朝臣们都诸多不满,若再这样下去……”
“才三天而已,大沣亡不了国。”赵乐莹淡淡打断。
丫鬟嘴角臭了抽,心道这种话也就她家殿下敢说了。
她叹了声气,想了想后又劝:“可是殿下,皇上整日站在外头,水都没喝一口,身子怕是会熬坏的。”
这一句倒是戳中了赵乐莹,她眼眸微动,想了片刻后道:“他若还不肯走,就叫他进来,随便找间客房给他,一应寝具皆换新的,他虽活得粗糙,偏偏喜洁又挑剔,旁人用过的东西,他怕是不肯用的。”
一直安静抚琴的乐师,忍不住轻笑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忙正了正神色。
赵乐莹扫了他一眼,待丫鬟离开后才问:“你笑什么?”
“殿下恕罪,”乐师忙起身行礼,“小的只是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见殿下时的场景。”
赵乐莹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