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人,先是一愣,随后平静的望着林珏。
“怪你什么?”
林珏咬着牙。
“怪我随意干涉你的命运。”
“你明明是忠义之士。一生格言,是“尽忠报国”!”
“但我三番五次,撺掇你谋逆造反。”
“阻拦金牌发下,若我在临安的计划不成,你就是违背君命,到时候,可能岳家军,不得不反,你麾下部将,可能会效仿宋太祖手下,逼你黄袍加身……说实话,若不是当时时机尚不成熟,岳家军,不是大宋敌手,甚至可能会让大宋分崩离析,我真的有此打算!”
“我忤逆纲常,弑杀君王,败一国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祸亡无日!”
“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责怪?”
身材高大的老人,看着林珏,缓缓直起腰身,垂着眼帘,脸上的笑容仍旧浅淡。
“若是二十年前,你这样的行径,我定然是要和你争辩的。拼着半条命,也决不让你去临安……”
“但是事已发生……当年佞臣当途,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子遭蒙蔽,诸事不可决……”
“国不为国,天下苍生……何以家为?”
“如今,飞,已年逾六十,已过花甲之年。”
“当年想不明白的事,这些年,也想明白了许多。”
“仔细想来,你数次出现,都是为了帮我。也是为了天下……”
“想当年,飞,觉得,易水萧萧西风冷……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无人共我醉明月。”
“而后才知,知己长存天涯间,多次救飞性命!若飞再因此责怪你,才是如被猪油蒙了心!”
“当年,若不是你阻下十二道金牌,飞早就死了对吧。”
林珏此刻抬手,捂着脸,没有说话。
张达在一旁,也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小院里的气氛,在此刻的夕阳下,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悲恸。
廿年曾一别,征路此相逢。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小院儿里,第一个重新露出笑容的,还是岳飞。
他在小桌上,摆好三大碗素面。
又拿起酒壶,斟满了三杯酒,这才坐在正向西的竹椅上,依旧乐呵呵的。
“对了,你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淳熙十四年……”
“后面,还有十年的风月,张达还没有告诉好汉呢。”
“要不坐下,咱们边喝边聊。”
“这二十多年,好汉看来是回了天上宫阙,不知人间!”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林珏和张达对视一眼。
随后,才分别落座。
岳飞,捧着素面的大碗,吃了一大口面,又用筷子指了指张达。
张达则抬手,把面前酒杯中的浊酒一饮而尽,之后才低声开口。
“从东北退回之后,宋金两国,开始第四合议……这一次的合议,被称之为淳熙合议,只是合议的内容和之前,再不相同。”
“这一次,攻守易型,金国纳贡,对我大宋,奉表称臣!岳帅领军,班师回朝的那天,举国同庆,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