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商量了一会儿这几天陪护的安排,邵禹不可能只让陈妈一个人照看,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抽身不开,就还是请护士帮忙联系了两个倒班的护工,餐食包给之前用过的专业营养餐团队。
诸般琐事安排得差不多,白翎再次开口撵他的时候,邵禹不再推辞,开门走了出来。他拐到电梯间,林雨辰正在角落里打电话。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走廊的方向,所以邵禹甫一出现,便看到了。他脸上惊慌失措一闪而过,旋即挂断电话,半垂着眼眸,显得委屈吧啦的。
“你怎么还在?”之前着急忙慌的送人去医院,邵禹锁门的时候,林雨辰跟在身后,后来也没有上车。他大概是从别墅区的园区里走出很远,才能叫到车,跟着赶来了医院。
“我不放心,”林雨辰低声,“是我惹阿姨生气了吗?”
邵禹微微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他按下电梯,“我先送你回去吧。”
邵禹叫了公司另外的司机来接他,他此刻要是自己开车估摸着应该还算酒驾。
“去哪?还住酒店?”
“嗯,”林雨辰主动对司机说了酒店的名字和大体位置,他转头道:“在国外攒了一点儿钱,我把之前出国卖了的老房子买回来了,得收拾收拾才能搬回去。”
“哦。”邵禹的回答略显敷衍。
一路上没有其他的对话,到门口下车之前,林雨辰不甘心,“邵禹,我有话想跟你说,上来坐一会儿好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一直低垂着脑袋,放在侧边的手掌紧攥成拳,轻微颤抖着。
邵禹默了好一会儿,直接道,“我心里有人……你还要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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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已过万重山
婚礼当天,南弋给了肖继明讲话的机会,他也的确说的大部分是跟工作相关的事情。南弋一年前因为受伤仓促离开,很多手续没有办理,肖继明常年和无国界医生组织打交道,一些方面帮得上忙。
南弋理智层面在认真地听他叙述,也有回应。但他在潜意识里,不期然地走了神。南弋非常意外地察觉,他能够心平气和地与肖继明沟通了,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时间回到大半个月之前,上一次见面,他尚且做不到。
其实,他早就明白,他对肖继明的感情过于复杂,附加了很多本不该混淆在一起的生长痛。最初他意识到自己小众的取向时,这个整日粘着他南哥长南哥短的跟屁虫还没桌子腿高。后来,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谁追谁,肖继明说想找个人试试看,南弋觉得既然这么巧都喜欢男人,那么与其让别人欺负他,还不如自己继续护着。
至于后来悲壮的出柜,他更愿意归结为自己因为迟来的积攒的叛逆而爆发,所以肖继明的临阵退缩,他也可以理解。毕竟,对方和他不同,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小儿子,不像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缺爱缺到执拗,需要通过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亲密关系来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原本断在这里,顶多算一场年少轻狂,南弋只是后悔没有更好地斟酌与外公外婆沟通的方式,伤了老人家的心,追悔莫及。但他对肖继明,没有怨恨。
时隔六年后的战地重逢,所谓再续前缘,恰巧开始于他十分迷茫压抑的阶段。雄心壮志是一回事,真正穿梭于炮火纷飞的异国他乡,又是另一回事。内心积压了许多对环境的焦虑,对世事无常的无力,对战争的痛恨,对病患的同情……他亟需外部的力量,给他支撑,给他走下去的勇气。肖继明适时伸出了手,他犹豫再三,接住了。虽说动机不算纯粹,但他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付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所有人都说他识人不清?他偏要证明。
因而,那样猝不及防的荒唐的结束,才令他格外意难平。
彼时,肖继明被反政府武装困了多少时日,他就在外围奔走了多少个日夜。他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灰头土脸地跟随谈判人员来来回回往返出入敌营,无数次暴露于武装分子的枪口下。那种心急如焚,度日如年,脆弱的神经在悲观与乐观中反复横跳,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坐针毡的经历,其间种种折磨不亚于困境中的人质。
是以,这一次,他不仅被伤了心,也失去了一部分走下去的信仰。
当然,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有工作,有责任,有各种卸不下的担子……个人的情绪波动只能够默默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