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监刷地抬起脑袋,又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有!有!”
“该死的奴才,你不早说!”一贯好性的皇帝气得长眉倒竖——这内监!如此重要的事不先说了,还得等他来问!
皇帝松了口气,有消息就好,他真怕贺重玉一甩胳膊往深山老林里一扎,那才是大海捞针也捞不住。
小内监飞快地瞄了眼面露惊喜的皇帝,嘴里发苦,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是每日往贺尚书府上送果蔬的菜农,他说昨日上门送菜,正好撞见贺尚书怒气冲冲地回府——”
众臣又齐刷刷看向崔御史,昨日,不就是这老头儿大放厥词,才气得贺重玉愤而离席么……
“贺尚书回府之后,就告诉菜农,今后不必往她府上送菜了——”
“那菜农可知贺卿去了哪儿?”皇帝急忙追问。
小内监脸色愈发惶恐,“菜农说,贺尚书告诉他,她要——”小内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她说要回乡下种地!”
“荒唐!”皇帝再次哐当起身。
“兴许还会升炉打铁——”小内监匆忙吐完这句话,又赶紧补充道,“贺尚书跟菜农说的!”
皇帝似乎恢复了清明,他终于想到,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得经过兵马司报备,这个审查制度,还是贺重玉自己提出来的。
他焦急下旨:“召兵马司指挥使——不,即刻令兵马司盘查,找出贺卿的去向!”
而被洛京众人心心念念的贺重玉,此刻正安然躺在焦南某处小院里。
院中一树梨花纷纷扬扬,树下支了张藤条躺椅,上面躺着个月白色宽袍的青年,袍角松垮坠地,这人脸上盖着一册翻开的书卷,清风吹拂,书卷哗啦啦地翻页。
忽然,她拈起手中长长的一根细枝,悠然拉长语调:
“不许停,接着练——”
梨树下握枪的少女猛地一扭头,见青年脸上仍然盖着书册,目瞪口呆。
“我都听得见……接着练罢,练不好再罚一个时辰。”
少女可怜巴巴地讨饶:“老师——”
贺重玉这下却闭口不言,她双手交叉放在腹上,两腿交叠伸着,梨花悠悠落在她身上,一派闲适。
少女刚才心思被卧在雪白花瓣中的一只蜜蜂勾引了,枪势都变缓,力道软绵绵的,现在她屏气凝神,刷地一挥长枪,风势迅疾,激起一道梨花雪浪。
但少女还没正经多久,就放下枪,屁颠屁颠地跑到贺重玉边上,蹲在她身侧。
“老师,咱们真不回洛京啦?”
“你想回去?”贺重玉轻笑。
“我都随您啊,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呗!”少女两手撑着下巴,“这儿也挺好,山明水秀的。”
“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贺重玉掀走脑袋上顶着的书卷,两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梨树。
“段大叔来信啦,问咱们还回不回洛京——”少女凑近,眉毛一跳一跳地,“老师你知道么,居然是用的遏云鸽!这可是皇帝影卫营的信鸽,肯定是皇帝逼段大叔写的信!”
“小丫头,懂得挺多。”贺重玉笑着睨她一眼。
“这里虽好,但还没到我来的时候……”
似乎是随着年纪增长,贺重玉的脾气也变大了,离开洛京之时,她的确一时负气,想着再也不回那个破地方。
“我还有事没有做完……”贺重玉目光沉沉。
“回去?”少女面露担忧。
贺重玉轻点她眉心,“怕什么?再说我累死累活,节假一次也没用过,如今想出来放放风,他们能有什么话说,难道大雍离了我贺重玉还转不动了……”
大雍离了贺重玉能不能转动不说,皇宫已经快真的转不动了,皇帝动辄阴阳怪气,朝臣们苦哈哈地期盼贺重玉快点回京。
又不是我们把贺尚书逼走的!朝臣恨不得以头抢地。
至于王吉?这家伙已经写好了辞呈,就等尘埃落定,好打包行李去追随贺重玉!
但幸好一封从焦南发来的书信及时阻止了王吉的脚步,也让皇帝的脸色瞬间放晴。
——贺重玉要回京了,而且她又立功了。
朝臣羡慕得眼睛发绿,人比人气死人,贺尚书立功如饮水,这还让不让他们普通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