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清垂下眼眸,薄薄的眼皮上隐约有几道红血丝:“是有些惊讶,但很快想通了缘由,殿下不是委屈求全之辈,既然肯认下此事,势必是被谁说服了,而这世上能说服殿下咽下委屈的人,也就只有先帝一个。”
“所以你便将错就错?”冯乐真问。
祁景清:“我从未将错就错。”
冯乐真微微一顿,这才想起他每次提起前事,都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而非顺势将事情推给她……可惜他的话无人相信,反而会给她带去麻烦,所以渐渐的也就不说了,但每次提及,仍是跟之前一样的说辞。
“如今为何肯说出真相?”冯乐真问。
祁景清苦涩一笑:“本来打算这辈子都不说的,谁知景仁投靠了殿下,决心要将天捅个窟窿来,既如此,再藏下去似乎也无意义。”
他当初隐瞒真相,求的不过是营关安宁,祁家安宁,可如今景仁都要带着祁家往不安宁的路上走了,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既然她们决心已定,不如送君扶摇千万里。
屋里陷入一片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冯乐真才缓缓开口:“这便是你先前说的,隐瞒本宫的两件事之一?”
“是。”祁景清回答。
冯乐真唇角扬了扬,又很快平下去。
许久,她说:“知道了。”
似乎
再无话可说,祁景清颤巍巍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冯乐真眼眸微动,静静看着他想做什么,结果下一瞬,他便扶着膝盖跪下了。()
冯乐真眼皮一跳,当即就要扶他:你这是做什么≈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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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祁景清反握住她的手,仰头看向她的眼睛,“恨我吗?”
他就跪在腿边,似是仰视,似是臣服。冯乐真定定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喉间传来一阵痒意。
“如若当初我肯说出实话……”
“那就会如你先前所推测的一般,镇边侯记恨冯稷,不愿他登上皇位,看他对景仁的态度,也知道是个老古板,自家女儿都不扶持,自然也不会归顺本宫,到时候再与其他宗室结盟,闹得国将不国,必生大乱,”冯乐真打断他,“所以你当初没说出真相,是对的。”
“我害得殿下蒙冤十几年。”祁景清声音哑得厉害。
冯乐真无声浅笑:“本宫这冤也不是白受的,先帝愧疚,将一队大内亲兵交给了本宫,又赐予本宫巡游天下的权力,如今的大乾五十三城,有一半的城池里都安插了本宫的人,如今本宫能一呼百应,全是得益于当年之事。”
“祁景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许多事掺杂了权力与利益,便不能再以简单的眼光去看,退一万步来说,当年是本宫自愿认下此事,以退为进以小博大,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冯乐真说罢静默一瞬,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因这一场事,先帝和冯稷得了安宁,镇边侯得了信任少了被忌惮,本宫也得到了想要的权势,人人都得了好处,唯有你,此生都无法做个正常人,已经够苦了,又何必再生愧怍。”
祁景清放在她膝上的手紧了又松,许久才卸了身上那股劲儿。
冯乐真知道,他这是想通了。
也是,他那样聪明,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此事就翻篇了,嗯?”冯乐真将他扶起来。
祁景清抿了抿唇,似乎因为方才的软弱感到不好意思,自然她说什么都答应。
“殿下也早些休息。”他说。
冯乐真:“好。”
“景仁如今已经执意要跟随你……我会说服爹娘的。”祁景清又道。
冯乐真这回笑得真心实意了:“好。”
祁景清看着她的笑眼,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纠结许久还是放弃了。
冯乐真看着他拄着拐慢吞吞转身离开,在他即将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心生好奇:“当初若我没有认罪,你待如何?”
祁景清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地上的砖缝:“还是一样的说辞,殿下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听起来,我承不承认好像结果没什么不同?”冯乐真轻笑。
“当然不同,”祁景清回头看向她,“殿下聪慧,我也不蠢,假以时日,我们总能让他们相信殿下是清白的。”
冯乐真微微一怔,半晌笑了一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