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了点空闲,听乡亲们念叨最近蛇虫复苏,他正好带了些驱虫的药材,便研磨了分给大家。此时药粉已经灌的差不多了,几个乡邻乐呵呵地掐起小布袋,装了整整一大篮子,看洛时节回来了,都十分激动地向她夸赞起莫辞彦来:“洛丫头,你可白捡了好人啦,这小郎君不仅人长得好看,心还善的很呢……”“是啊是啊,这么多药粉实在是有劳,彦郎你也快歇会儿,待会儿送点瓜果来,你可别嫌弃……”“这么好的郎君哪买去,小娘子你可得善待人家!”众人叽叽喳喳出了院子,洛时节这才跑到莫辞彦跟前,上下打量着他:“他们可有欺负你?”莫辞彦刚忙完,粗布直身的衣袖上全是灰扑扑的草药粉,俊秀的脸上也灰扑扑的,好在一双眼睛还是明亮亮的。“小的没事,只是乡亲们要的量略多,一时忙不过来。”“你可以分几天碾呀,一下子碾那么多,谁吃得消。”洛时节看着好像在药粉里滚过的莫辞彦,简直哭笑不得。忽又想起她竹笼里还关着几只小雏鸡呢,连忙跑过去打开竹笼,把小鸡放进石头垒好的小花园里。又问籽莲:“我的那个傻……小表弟呢,我看他整天抠泥巴,买些小鸡给他,又能玩又能帮着喂。”她很自然地把“傻”字改口成“小”字。籽莲捣好草木灰,又开始捣贝壳,一边瞅着花园里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一边道:“小家伙刚吃完药,没什么心情似的,我就让青青带他出去玩了。”没心情?她还没心情呢~洛时节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罗松的那句话。正好这个小家伙不在,也安静,于是赶紧吃了饭,擦了把脸醒醒脑,然后狠下心来把自己关进了屋。研究了一下午,太阳都落山了,还是无甚结果,青青来喊用饭,她也没什么心思吃,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又回到桌子边上对着整理了许久的小笔记发呆。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洛时节虽然是个学渣,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还是理解的:月亮有月晕,马上就会刮风,石头上有渗水,马上就会下雨,这是自然法则。可是这个自然法则和他目前的困难有啥关系,这是解决方法吗?还有罗松那句东风压倒西风,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句洛时节倒是能够咂摸出些味儿来,这是让她去请胡老夫人吗?论说媒,肯定胡老夫人更厉害些,可是老夫人现在并不说媒了,这是让她去请瑰瑜夫人或者其他几个胡老夫人的弟子?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洛时节无精打采道:“门没拴,自己推。”莫辞彦捧着一筐已经洗好了,也熏好了香的衣物进来,洛时节看见,暗道青青真的越发会支使人,连送衣服这样的事情都要莫辞彦做。她赶紧接下,自己叠好,莫辞彦又拿出一本《仪礼—士昏礼》,放在她桌上。“这是你早上丢在廊下的,籽莲姑娘叫我送过来,让你莫要再丢三落四。”洛时节羞红了脸。对方又想起来:“刚刚同乡的小郎君来过一次,让我转告你,过几日就要去学馆了,陆先生让你和他同去的事情,不要忘了。”她顿时想起那本崭新的还未翻过的《六艺》,脸色便更加难看,忍住哀嚎,愁苦难当地点点头。待莫辞彦出去,洛时节关上门,顿觉脑中一片混乱。陆先生那里可不是好糊弄的,以她以前在学校里学的那几句,估计还不够他提问,这位先生又是那么严厉,临时抱佛脚也远远达不到他的认可。洛时节觉得,自己估计难逃此劫。挣扎了几十秒后。她释然了。反正左右也无济于事,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她还纠结个什么纠结。连书她都懒得再拿出来,仍旧研究那两句话去。晚间,洛时节终于出了房门,自己舀了热水洗漱沐浴。今晚的月光甚是明亮,籽莲和青青早就洗漱好,坐在廊下边聊天,边打穗子玩。洛时节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想起白天淮季做同心结的场景,又想笑,又不觉好奇。不知道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师,是不是此时此刻还在油灯下学做同心结。青青看着西屋亮着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姑娘,我今天帮你做成了一件事情!”她笑嘻嘻跑进屋里,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份文书,洛时节摊开来,就着月光一看,居然是一份新的莫辞彦的卖身契。文书不是很长,但洛时节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这样的卖身契他都敢签!“三年之内,所挣银钱全部上交?!你这是明抢啊,还有这个,倘有不测,各安天命,这也太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