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候,夏油杰又开始觉得让穗波同学这样一个既没怎么了解过咒术界,又完全没受过一点训练的普通人来做特级任务的咒术界高层全是渣滓了。
但是,因为穗波同学表现得对这一切接受良好,又看上去跃跃欲试,他也不好意思把这些不该说的抱怨说出口,不好劝她做完这个任务就放弃,他也不能代替别人作出决定,因而只能抿着唇把话忍住,更小心地带着她走。
就这样,他牵着几乎完全看不见领域里景色,但又在这任务中担任至关重要角色的黑发少女往领域的中心前进,因为是被他牵着,所以完全信任他的穗波凉子并不再需要借那一点微光看前路,她可以悄悄地,很隐蔽地,在昏暗里偷偷看他。
虽然牵着手,但她其实要差夏油君一个身位,此刻只能看到他小半边侧脸,也正因为此,她才敢将视线比起平时更长久地投注在他身上。
之前就说了,她很知道该如何看人而不被发现,她的视线总在一旁离他们很近的,可以在春日笼的微光里看清轮廓的展览品和他的侧脸之间徘徊,东京国立博物馆里展出的物品精美而历史悠久,不过这时候她对它们都没有兴趣,她只是装出认真的样子‘看’好一会儿展览,再像看累了它们似的短短地回过脸,认真看一会儿他。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夏油君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但仍然处于留长头发的尴尬期,现在只够在脑后扎起一个很短的揪揪,脸颊旁还有一些未能扎上去的碎发,倘若是别人留这样的发型恐怕叫人觉得滑稽,但因为是夏油君,所以很好。
春日笼发出的微光不多不少,刚好够把周围照亮,刚好够她将他看清,在这样的灯光下,夏油君的脸显得比平时更朦胧,却因为认真和警惕显出一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感觉来,是比平时更不一样,更迷人的感觉。
穗波凉子一时间想不太到该如何用词汇或者语句来更仔细地形容这种感觉,她只是看他,忍不住看他,恨不得把每一根发丝都记到心里,然而,就在她看他的时候,突然,一直不怎么说话,难得安静坠在后头的五条悟伸手,毫无征兆地从后面托住了穗波凉子的一侧脸颊。
他的掌心很热,贴到人脸颊的时候像火似的,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黑发少女惊得一个激灵,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可她身后的少年托着她下巴的手却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她往那边偏头的动作,也挡住了她向那边墙壁看的视线。
这时候,牵着她手往前走的夏油杰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隔着她似乎和她身后的白发少年对视了一眼,穗波凉子看不见,心里却隐约有了一点预感,并不敢再动被身后少年很热的手掌贴着的脸庞,只能在短暂地迟疑后,按下心里的猜测,小声询问:“怎么了?”
“死人,你应该觉得有点血腥。”
她身后的五条悟这么回她,语调平常,像在说一件很小的事,但说的时候,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又滑过了墙壁上和地上支离破碎,被蜘蛛们分食到肉沫满地的尸体,而后,见多了这些的六眼很快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穗波凉子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状,只以为是谁被袭击后死去了,因此并没多想。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和死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但她现在只是听到有,并没真正见到,因此没什么实感,又大概知道如果不回话,在这方面实在看不懂她的心的两个男生肯定又要问她是不是害怕,于是习惯性地澄清似的和他们强调:“不看到的话,其实还可——”
穗波凉子最后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原本只是贴在她脸颊边上的手掌骤然一动猛地盖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跟着白发少年短促地提醒下闭上双眼之前,她已经被动作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的少年箍住腰越到半空,躲过了特级咒灵的一击。
但是,那些吊在半空中的茧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浮空一瞬就下意识发「苍」反击的五条悟看了一眼底下鲜血淋漓的惨状,又垂眸瞥了一眼现在正被自己半抱着的,紧闭双眼的少女,意味不明地咂了一下嘴,而后,他抬手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来,转而挂到了她的脸上。
“你可以睁眼了。”
虽然之前说着不害怕,但在这生死一瞬,穗波凉子的心脏还是不可控制地砰砰直跳起来,此刻,鼻腔内的湿冷气和血腥味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尽管知道夏油君一定就在身边,但因为提着自己的不是他,所以穗波凉子难免悬心,在少年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还犹豫了几秒,才试探性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