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维持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教师生涯,恐怕要结束了。罗帷毫无心理负担地想道,不仅被校长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还要被听墙角的秦麓湖嘲笑,实在是段不是很愉快的经历。
偏偏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受到自己内心痛苦的,还变本加厉,比平时更让人头痛了。
“你觉得那两个人里,哪一个比较像玩家?我觉得他们都还蛮可疑的。”从校长室出来后,秦麓湖的嘴就没停下过,一会儿凑过来和她说悄悄话,一会儿又开始抱怨肚子饿,缠着她去买午餐面包,“不哭也不闹,还总是东张西望,偷感有点太重了吧。”
她口中的“嫌疑人”,指的是刚从身边路过的两名女学生,一高一矮,身上的校服从褶皱到花纹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说笑的分贝都差不多。
听到她的话就紧张地神经兮兮到处张望,生怕被学生会记名。
罗帷烦不胜烦,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看可疑的人是你才对吧,麓湖?不要见一个人就评头论足好吗,这次的玩家撑死也就十个,哪来那么多人让你当侦探啊。”
彼此之间认识比较久的好处是,她可以不用会不会刺激到秦麓湖“易碎”的“脆弱”心灵,和她开诚布公谈话,但也在无形中助长了她的气焰。
“你现在笑我,等你也被邀请去和一群死人在同学聚会上碰面,就笑不出来了。”秦麓湖被她打击了积极性,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露出灿烂笑容道,“又不是我让他们去死的,现在倒是找上我了……要不还是你替我去好了,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死的。我们也没必要去加强监管,那个老头就是事多。”
两人正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从五楼的校长室走到底楼要兜上一个大圈子,偏偏秦麓湖还说电梯不吉利不能用,靠人工要走上足足二十分钟。
罗帷简直无法和她沟通,“如果那里有很多帅哥和酒,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你要参加的那种‘尸体派对’想都别想,我还不至于那么重口成那样吧。”
“……他们也不一定是冲我来的,要找替死鬼的话,这里不多的是吗?比我年轻、比我健康、比我有权有势的身体,遍地都是。你也要小心了。”秦麓湖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上臂,笑容加深,“我也已经要让谁替我去死了。”
罗帷按掉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缓缓吐了一口气,“那样的话,你要当心一点了……别被她看见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不会来帮你的。”
“我会注意的。”秦麓湖明显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走出教学楼过分精致的大厅,两人默契地忘却了刚才那个过于沉重的话题,向喷泉旁的花坛走去。
那里已经挤了黑压压一片围观的人,闪光灯与微型摄影机交错亮起,人声鼎沸,有些胆小的甚至都腿软到站都站不住,瘫软在同伴身上。
这是第一次直面尸体的人最真实的写照,但对小部分人并不是这样。
非但不怕,还在认真分析尸体的死因。
仗着身高优势,罗帷从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她快速约过包围圈朝尸体所在望了一眼。
——那名前不久还涕泪横流地说着,不要和女友分手的黄毛青年,此时已经化为一摊四肢绵软、脑浆横流的碎块了。他的全身骨头断了个七七八八,从离地到后脑着地当场死亡不超过三分钟,像只残破的布偶被死亡撕个粉碎,到咽气为止,那双眼镜都瞪得发圆,不肯闭上。
只是尸体的手里,好像还握了什么。
这时,秦麓湖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接起一听,竟然是维瑞拉打来的电话。
还不等她惊讶维瑞拉也能学会用智能手机,对方就开了口。
也许是信号不好,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真人,还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轻盈得仿佛在电缆上飞舞的蝶,“我有事找你,麓湖。”
还是那么爱说废话,要是没事的话,她就算过八百年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号码吧?秦麓湖冷淡地想。
“别告诉我是和你那个该死的前男友有关就好了,能不能长话短说,我现在还在忙。”把电话从耳边移开,秦麓湖熟练混入闻讯赶来的一群学生会成员中,开始驱赶围观的人群。
维瑞拉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一下,莫名让她有些不爽,卡准时机在她出声之前说道,“和他没有关系啦,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嗯哼,这次又要和我来说什么废话?从你那张嘴里从来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维瑞拉沉默了一会儿,她要思考的时间从来都很久,因此秦麓湖不得不在她身上花很长的时间和很多的耐心,才能收获她的肺腑之言。
但这次却久得有些反常,等到她驱散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等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以维瑞拉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绝对无法做出超脱众人之外的理解的,甚至可以说,拥有自己的思想都很难,她从来都是被周围人牵着鼻子走的听话娃娃。
——娃娃是不会说话的。
“麓湖,你看上面——”罗帷忽然提高了音量,拉回她短暂神游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