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不知天地。“李珩。”苏陌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要记住,天地之大,黎元为先,这是我们的君子之约。若是哪一日,你忘记了初衷,我随时会回来,拿走交给你的一切。”安阳王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重华宫的。他只记得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一关,他回头看向那赫然悬挂的“重华”二字,只觉双腿一软,差点当街跪了下去!世事皆如一场大梦,而那门中人,是掌管世人梦境的神明!安阳王回去之后,连夜草拟了一卷近百页的改革变法,其中包括外示羁縻、内修守备、整顿吏治、清丈土地、兴修水利、废除伶人制度等,一大批明臣贤臣即将走上历史舞台,其中便有“范明”的名字。昏暗的大庸,将迎来它的中兴之治!-裴寻芳原本准备了一百种制衡安阳王的法子,李荀便是最有效的那把利剑。没承想,被苏陌用写书人的力量,一招给解决了。裴寻芳颇为不满。“殿下用一个桃子,便将咱家辛苦十几年攒下的基业给交出去了,殿下要怎么补偿我?”苏陌倚在他怀里,心里空落落的:“我饿了,带我回家吧。”裴寻芳抱着怀中这个精疲力竭的可怜人儿,气也撒不出来了。他早已明白,在苏陌眼中,没有大齐,也没有大庸,只有天下人的天下。而他穿越生死,追随而来,所求所谋,不过一个苏陌。苏陌便是他的天下。那些身外名、身外利,又算什么?“好,我们回家。”裴寻芳亲亲苏陌,抱着他登上马车。城中那座老宅,依然静谧如初,时光一年又一年过去,它始终静静伫立,观察着人间。院中那株古老的红豆树,已经结满了密密的果。裴寻芳笑盈盈喂苏陌吃下了许多东西,又伺候他漱口、净手,主打一个,叫苏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苏陌嗔他,他却甘之如饴。吃完饭,撤掉桌,他又搬了把竹躺椅,叫苏陌躺在树下纳凉,他自己则领着夏伯忙前忙后,准备离开帝城事宜。苏陌抱着薄薄的小绒毯,全身暖暖的,很快便睡着了。他又梦见了那片开满紫色小花的小山坡。金色夕阳洒满整个山坡,照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小小的裴寻芳拿着个纸鸢,紧跟在苏陌身后。“先生,我们不去大庸帝城了吗?”“不去了。”苏陌迎着风,越走越快。“那我们去哪?”小裴寻芳迈着小短腿追上来。苏陌回头牵起他的手:“先生带你回家。”“真的吗?”那张漆黑的凤眸,闪着这世间最漂亮的光华。苏陌在梦里笑起来。“苏陌……你还有家可回吗?”苏陌的脖颈忽而被高高托起,炽烈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火辣辣的灼人。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笼罩下来,刹那间缠绕住他的四肢,掐住他的咽喉,叫他不可动弹。苏陌“啪”的一下睁开眼。那个禁锢着他的力量瞬间消失了。苏陌心擂如鼓,他转头看去,月已升起,轻烟暮霭中,裴寻芳正远远站在厅堂内,听夏伯点算着账目。“扑棱”一下,一只夜鸟从老宅上空飞过。天地
苏陌这几日的乐趣,便是看裴寻芳。目光追随着他,看他挺拔的身姿,看他忙里忙外。看他超乎常人的精力,看他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看着他一脸严肃听手下述职,看着他三言两语将那些大老爷们唬得心服口服。看着他耐心听夏伯为他清点产业,看着他删繁就简将那些棘手账目迅速理清。帝城十八年,数不清的产业与关系网,无数人依靠着他生存着,丝毫不可马虎。苏陌这才意识到,在裴寻芳的羽翼下,庇护了多少大齐未亡人。而如今,他要将这些通通重新调配。事无巨细,繁杂琐碎到无法想像,可在他手里仿佛都不是事儿。这个人能有如此成就,不是没有原因的。苏陌静静看着这个男人,真是赏心悦目啊。当初怎么就写了这么个妙人儿呢?可最赏心悦目的,还是他在床上的模样。苏陌一开始以为,重华宫三日不分昼夜缠绵,不过是特例,他没料到,这会是他的日常。这一晚,苏陌吃饱喝足了,依旧躺在庭院的竹椅上,看着裴寻芳同甲字组的影卫们开组会。月色下,周围一切都仿若静止的画面,这座老宅,这棵古树,这满院的蛙声和蝉鸣,还有从土地里腾起的黏糊糊的、带着泥土芳香的夏夜潮气,所有的一切,真实地包裹着苏陌。这个平平无奇的夏夜,苏陌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着,自己是属于这里的。就这么一直下去,可好?起夜风了,檐下铜铃摇响起来,影卫们躬身退出,毕恭毕敬向苏陌道了声“公子”。苏陌点点头。裴寻芳已大步流星走过来。他俯下身,亲了下苏陌的脸:“为什么一直看我?”“原来你知道啊。”“看得人全身燥热,无心办事,怎会不知?”裴寻芳将苏陌整个人捞起,揉进怀里,亲了又亲,“身上怎么这么冷?”“你身上暖,你抱着我。”苏陌将脸埋进他怀里,像只依恋的小猫咪。裴寻芳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等久了吧,饿了吗?”苏陌闷声摇摇头。裴寻芳将苏陌身上散落的绒毯裹了裹,温声道:“公子体弱,当心着凉。”苏陌听得这句话,眼睛瞬间就红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或许是许久未得的幸福和安逸,让苏陌变得多愁善感了些。“怎么了?”苏陌揪着他的手指不说话。裴寻芳抱着他往卧房走:“此番离开帝城,朝中与帝城的暗线我会留下一部分,安阳王李珩一旦坐上那个位置,有了帝王之心,必会将我视为隐患,不得不防。”“嗯。”“帝城的产业清点完后,会逐步往江南、湖广及两粤转移,这座老宅我会保留,洛阳和临安的宅子我也早已派人置下了,以后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洛阳和临安的宅子?”苏陌很是惊讶。“在你入宫之前便置下了。”苏陌目瞪口呆,所以弁钗礼之后的那一次劫持,裴寻芳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裴寻芳不错眼笼着苏陌:“想养着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很好养的。”苏陌忙道,“一日三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