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倪扬推着二叔随着人群走出去。外面风很大,吹的衣角四处乱飞。倪扬蹲下来帮二叔系好风衣的扣子,低声笑着说:“这样就好了,冷吗?”
二叔摇头:“不冷。”
秋末的夕阳很薄,就像脚底下随时被踩碎的枯叶。还像断断续续,时记时忘的旧事。四季的更替既让人快乐又令人难过,和那些旧事一样,虽长不过一生,却一生难以释怀。
倪扬的手轻轻搭在二叔肩上:“累了就跟我说。”
二叔点点头,过了一会自言自语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不值得你这样…”
倪扬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那你心里的人呢?”
二叔放在轮椅上的手有点颤,他使劲稳住,说道:“他啊,早忘的差不多了。”
倪扬说:“可能将来某一天,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二叔问:“所以?”
倪扬说:“所以现在,先尽力温存。”
二叔笑了:“你说的有道理。”
这时一片梧桐叶打着旋落到二叔膝盖上,二叔拿起来,叶柄已经泛黄。不知道为什么,梧桐叶总比一般的树叶更容易凋落。
倪扬看了眼二叔手里的落叶,低声说:“医院不该种这么多梧桐树的。”
夕阳已经彻底沉入西方的天空,天色暗下来,医院里的灯次弟亮起。倪扬假装不经意地触了下二叔的脸颊,冰凉。于是他决定带二叔回去,二叔没有拒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倪扬将二叔推到病房时,他已经睡着了。倪扬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到病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长梦
直到关门声响起,二叔才睁开眼。倪扬体贴地帮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房间的灯被关上,只留下台灯打出晕黄的光影。二叔坐起来倚在床头,想不到能做的事,只好拿过杯子喝了口水。
水温正好,软绵绵地划过喉咙,清淡无味。品尝到这种味道,二叔突然笑了笑。那笑容温温和和,似摸爬滚打许多年后的成人想起以前无知岁月的宽容。
二叔拿起枕边的日记本,一页一页认真翻看。他看的很慢,连一个标点都不肯放过,却再找不回当时的心情。原来兜兜转转,以前战战兢兢害怕失去的东西,都已失去。他听过几句动人的话,又对谁说过动人的话,如今只剩他自己。
倪扬一直没有回来,二叔翻完日记本再无睡意。他披衣下床,搬椅子坐在台灯下,找了支笔想再写点什么,把日记本剩下的空白页填满。
二叔想了许久都不知从何写起,最后只能循着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思绪写下去。他一无所有,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相信的东西都弃他而去,他活在人群的最底层,所思考的与身份截然不同。一切都是背道而驰的,却是他不得不走下去的正轨。
但在这时,却遇见倪扬,而自己则成为他假想多年的情人。二叔苦笑,笔尖停在句号处,往前看是个完整的名字:倪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