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秦朝宁的策论被他看了几遍后,就烧了。
张瑾瑜对于秦朝宁还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不够谨慎,家中无人指点。
真是所有贫寒子弟的通病,认知不足。
像稍稍能够透露出惊人言论的文稿,怎能流传在外。
哪怕是十几年前的文书,一旦入朝为官多有树敌后,都能被有心人找到,从而把此类文稿作为攻讦的证据。
士族子弟,连往日里练习的草稿用纸都会藏好,或是固定时日付之一炬,不让自己的文章和字迹轻易非必要流出。
此时此刻的秦朝宁,压根不知道面前的张山长的所思所想。
他还在专注地回忆王安石的生平事迹,准备组织言辞回答山长大人的提问。
好一会儿后,他才应道,“王介甫,王宰相,虽被二度罢相,但是他早早看到朝廷内外的弊症,想以一己之力推动牵及全国上下的变法。”
“所以,哪怕变法是失败的下场,但是拗相公的熙宁新政确实是一股对于朝廷内外而言,属于进步的力量。”
他的话刚说完,在台阶上的张瑾瑜,神色就逐渐严肃了起来。
张瑾瑜顺势看了一眼陆杰修,见陆杰修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便半敛下眼睫,沉思了一瞬。
尔后,他又扫视了一遍其余众人,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才看着秦朝宁说道,“你的想法太局限于个人理解,《宋史》全书在书院的藏书馆有,你先抄三遍交上来。”
闻言,底下的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这一刻的内心无比庆幸眼下被提问到的不是自己!
这才第二天的授课,就如此重的惩罚!!
底下的秦朝宁更是睁圆了眼,瞬间失没了话:“……”
《宋史》全书四万八千余字,且不说所需时间,就只论这纸张笔墨的消耗,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一笔花销!!
他不理解……这使得在甲班下堂后,秦朝宁还是一副蔫嗒嗒的模样,比小白菜还可怜巴巴。
见他这么倒霉,竟然被张山长“盯”上了,甲班里的学子们便纷纷上前对他表示同情。
“权当熟悉史书经典了,秦弟莫要伤怀。”
“山长稍严厉了些,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学子们好。”
……
原本秦朝宁在月试里横空出世夺得第八,他们这些人对他还疏离着呢。
今日这一出,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的场景,让他们对于秦朝宁这个学子,瞬间就在心里接受了,看他顺眼多了。
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年纪再小又如何?他倒霉呀!
正历四年这一年,南州城的学子们之间的风气是颇为挺迷信的。
一方面是南州城内寺庙和道观兴盛,另一方面是《周易》学说在学子们之兴起。
还有学子在离开学堂前问秦朝宁道,“可需吾为汝卜上一卦?”
闻言,秦朝宁收拾书卷的动作一顿。
他坚强地深呼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道,“谢过仁兄,倒也不必。”
陆杰修和钱勤学这时走到了他身侧,都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山长并未限定朝宁你何时把手抄本上交?”
秦朝宁眼眶一热,讷讷应道:“……好。”
呜呜,好哦,有被安慰到。
不过,由于张山长这堂授课里没把《兴贤》讲完,以至于秦朝宁现在的内心有些凌乱。如果明日山长大人继续讲王安石……他会不会又“遭殃”??!
想到这里,他一个恍惚,差点儿脚下打滑,在学堂门口几乎就摔一跤,幸好有钱勤学接住了他。
钱勤学见他有点儿神不守舍,便问他,“不如为兄背你?”
闻言,秦朝宁摇了摇头。他打起精神道,“咱们快些吃过晌食,一同去藏书馆吧。”
“可”,陆杰修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