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孩童嘻嘻闹闹穿过楚非欢身边。他走过洛城温软的山水,金光跳跃,然后深夜在客栈惊醒。噩梦惊醒的瞬间,是三百人的血,是长公主府灭门的永夜。“娘——!”林镜闭了下眼。杨柳依依,路边的乞丐在敲碗。楚非欢失魂落魄,视线有了些黯淡,他蹲在他身边,给他碗里放了块银子,小声说:“老乞丐,你陪我说说话吧。”乞丐本来想赶他走,但见到银子的瞬间一下子高兴起来,拍走身上的苍蝇谄媚说:“哎哟公子要我说什么啊,你想说什么我都可以说,要我夸您也行。”楚非欢沉默很久,轻声说:“你会唱莲花落吗?”老乞丐:“啊?”楚非欢抿唇,垂下眼眸没说话,走了。现在的他要去九阳剑宗,跟路人打探。路人告诉他:“九阳剑宗?现在宗主收了重伤,谁都闭门不见呢。”谁都闭门不见。楚非欢有些懵:“那玄隐尊人呢?”路人:“去去去,我哪知道。”他好像失忆了,又丢了他的剑,只能抱着一把木剑回家。回九阳剑宗。慢慢地,看过万千山山水水,他的记忆好像又往前延生了一点。记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拜入九阳剑宗了。记起了日复一日的修行。记起了那些的辱骂、暴力、排挤,也记起了那些的爱护、示好、温暖。记起自己现在长大,二十破元婴,名动一时原来自己现在是在游历吗,楚非欢低头,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木剑,眸光冷淡。他从一个妖兽嘴中救下一个小孩来。小孩眼睛亮晶晶问他:“大哥哥,你好厉害,你是仙人吗?”楚非欢淡淡一笑说:“是。”小孩扯着他的衣角:“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厉害。”他是天之骄子自然不缺人爱慕尊敬,可对于孩童还是多了分耐心,语气散漫:“好啊。”小孩又问他:“大哥哥,你是哪个仙门的。”楚非欢刚想说话,眼眸一利,忽见妖兽回光返照般又扑上来,立马抱着小孩一个翻滚,同时木剑抽出来,剑刃锋芒毕露碎了妖兽金丹。血液溅到脸上的瞬间,风声破碎,记忆忽然被拉长。楚非欢整个人僵硬。“大哥哥,大哥哥”他想起了竹筏上遗落的那只千纸鹤。想起了执事堂的赃赃陷害,想起了幽闭寂寥的幽绝之狱,想起了抬眼就能看到的风月。小孩最后被农妇接住,而楚非欢什么都听不见,踉跄着进了一个山洞,扶着墙壁吐出鲜血。黑发垂下,一双眼睛在迷茫震惊和疯狂归于哀伤沉寂。剑潭上的火熊熊燃烧,楚非欢浑身颤抖。他在干什么?他现在在干什么?楚非欢看着他手里的木剑,脑子里是各种嘶喊各种错乱的画面哦,他现在应该给顾相思寻找到银光天莲,欠下的恩要用命相抵。林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他跟着楚非欢寻遍的每一个地方。看他的剑痕、看他的鲜血、看他在石壁上凿出的千万痕迹,又看他沉默离开的背影。一路寻到了断忘城。城主是个棋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株银光天莲。说下棋赢过他,便可得到。室内烟袅袅,外面飘起了细雪。城主说:“这莲花是我在楚国的一个破庙内偶然寻得,不知识哪位贵人留下,哈哈哈哈,也算是大机缘吧。哎呀,你小子不错啊,老夫那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下棋与我不相上下的人。”楚非欢落下最后一子便可获胜。听完城主的话后,却垂眸盯着棋盘很久,苍白冰冷的手指把棋放回去,自愿认输。林镜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喃喃说:“你真的很傻”下完棋后,袅袅不绝的烟终于还是唤醒了最后那段如雪深凉的记忆。忘川河底,神神叨叨的枯死婆,长公主府前大血沉沉的真相。桃林尽头的地下室,最丑陋的过往。混杂交错的爱恨。可是着睁眼闭眼间。楚非欢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没有记起那荒山大雪的寂寥,没有记起幽河冥宫诸般杀戮。他只是合衣起身,手里拿着那把剑,一个人踏入了断空谷。黑袍猎猎上面的银色鹤翎仿佛要飞起。他现在也会折千纸鹤了,买了千金难求的明离纸,折出一个小巧的玩意,把玩在指尖。黑发如瀑,楚非欢半垂的青色瞳孔无悲无喜,冷漠疏离仿若神明。断空谷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谷,绝壁高崖,草木葳蕤。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天光从断空谷上方射下,微蓝色的、星星点点仿佛化草木日月光芒一体。夜色浓稠,显得蓝色格外神圣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