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积水随处可见,大多淹没了脚背。
周围色彩斑斓的灯光投射到水面上,随着水面波纹扭曲扩散,如同漂浮着一层肮脏的油脂。
稍一抬头,又能清晰瞥见两侧建筑物外墙上,密集到令人恐慌的霉菌,和光线昏暗、被飞蛾虫卵覆盖成白色的路灯灯泡。
多看一眼都让人反胃。
听说,以前的布鲁德海文很少会连续下这么多天暴雨,可醒来后的十多天,艾瑞尔一直没见过晴天,只好在心底暗暗期许着,哪天太阳真的能烧光阴霾的云层。
他背着书包拐过光线昏暗的街角,走进一栋老旧的公寓楼,踩上散发着朽木腐烂气味的楼梯,来到顶楼一扇崭新的门前。
【家】
门上的白色标签这么写着。
推开门,浓郁的肉汤香味驱散了萦绕不散的腐臭。
厨房里,【妈妈】的标签露出半截。
艾瑞尔没有打扰她,一声不响地放下书包,搬了张椅子坐到客厅的壁炉前取暖。
炉火燃烧间,薪柴脆裂迸出火星,他却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任由灰绿色的虹膜倒映着火光,皮肤被烘得发烫。
只有这样,那种从噩梦深处爬出的冷意才会短暂褪去一些。直到离开壁炉旁,又卷土重来。
是时候换一个更有效的取暖方法了。
盯着跃动的火焰,艾瑞尔出神地想。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时,妈妈走出厨房,端着刚出锅的炖肉用力往餐桌上一放,廉价的瓷碗与木桌撞出一声带有警告意味的脆响。
“你晚了十分钟。半个小时前,学校就应该放学了,你有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回家,但你还是迟了!
“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你知不知道这会耽误多少事?要是——”
“我很抱歉,‘妈妈’。不会有下次了。”
艾瑞尔没有反驳,也没质疑为什么今天的回家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而是慢半拍地给出一个足够温顺的回应,脸上还露出了点歉意。
可他的回应过于迟钝,听上去有些不合时宜,比起认错,更像是隐晦的反抗和不满。
训诫声戛然而止。
妈妈冷冰冰地盯着艾瑞尔看了好一会儿,猩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冷漠又刻薄。
然后,她说:“很好。那么作为惩罚,你去把今天的晚餐送给尼亚。”
艾瑞尔愣住了。
尼亚是弟弟,每天的晚餐都由他负责投喂。
这能算惩罚吗?
艾瑞尔有些疑惑。
没等他想明白,妈妈就催促起来:“晚餐在阁楼,不要浪费时间!”
“好的,‘妈妈’。”
艾瑞尔垂下眼,放弃了思索,顺从地离开壁炉旁,搬上楼梯隔间的梯子,走向阁楼。
之前,阁楼一直是上锁的状态。现在看来,应该是没到使用时间。
他踩着梯子,拉开天花板上的活板门,探出脑袋往里面看去。
阁楼没有灯,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勉强透过满是黑灰色水渍的天窗渗进来,和灰尘一样,蒙在一块块发黄的防尘布上。
艾瑞尔扫了一圈,没见到被标记成【晚餐】的东西。
也许被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