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为什么是明早？突然，起风了。呜呜的山风乍起，吹得没来及关上的门窗吱呀吱呀地摇摇晃晃。魏无羡转身回屋关上门窗，王灵娇反应慢了半拍没跟上，被他咣当一声关在了门外，气得装不下去斯文，一个劲地骂娘。魏无羡停了半天没说话，温旭一如既往很有耐心地等着。“要我去哪？做什么？”魏无羡稳了稳心神，坐在村屋前庭的矮凳子上问。面上语调平静，心头却似燃了把火似的焦灼。魏无羡期待从温旭的话中能揪出哪怕丁点儿蛛丝马迹，然而并没有。他轻松地说：“去取个礼物。”“礼物？”魏无羡莫名其妙地质疑。“嗯，礼物。”温旭耐心地确认。“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需要你自己去取，回来之后还有份大礼。”“我不需要礼物。”魏无羡赶紧反驳，这些日子屈指可数的交流，他摸到点儿这人的脾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随时就会挂机，除非魏无羡表现出明显想要交流的意思。电波那头传来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似乎该思考怎么跟他说，温旭也缓了片刻，才说：“别急着拒绝，你会喜欢的，相信我。”“不说明白我不去。”魏无羡斩钉截铁地说。温旭虽然是个偏执狂，但好像还不至于干绑了他勉强塞车里送出去的事儿，他猜。果然，对讲里传来不轻不重地一声叹息。须臾，他说：“阿婴，无论是谁欠你的，我都替你讨回来，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放心去取吧，我保证是你想要的。至于要怎么处理，随你，我不干涉。”什么意思？谁欠我的？魏无羡心慌得攒成一团，是他想到的那件事吗？会是吗？如果是，他该怎么做？感谢温旭？然后呢，报仇吗？作为人民警察，作为父母的儿子，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和意愿。可他没权利报仇，他不是温旭，不是温逐流，他做不了，做不到。可是，他想那样做吗？魏无羡愣怔的瞬间，温旭已经果断地切断了电波。这一日辗转难眠，魏无羡盯着村落房屋斑驳破烂的天花板，思绪纷乱，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实话，他对父母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最鲜明的记忆是，当江枫眠告诉他，他的父母是为国捐躯的人民警察，不是人人喊打的毒贩时，幼稚的孩子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欣慰。这些年，逐渐拼凑起的点点滴滴，他知道，自己父母并不是所谓的车祸自然死亡。可对于卧底的缉毒警员来说，这其实也算不上多意外的事情。至于充满了江湖意味的“报仇”两个字，他不是不想，只是对于他和父母共同肩负的义务来说，让毒贩接受法律制裁是理所当然职责所在的，并不该囿于私愤。当然，如果自己有机会亲手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必然不会手软。不过，恐怕温旭希望他处理的方式不是这样。聂明玦说过，他父母最后的电话可能是要通知警方，赵青山私下培植的销售网络负责人是谁。而当时执行灭口任务的，很可能也是这个人。但自赵青山被捕后，这条线就消失了，聂明玦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丝毫痕迹。据于少白分析，温旭之所以在自己埋的钉子被拔了的情况下还敢彻底跟温若寒翻脸，是因为他还有稳定的分货渠道。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年赵青山那条线的人，而他们之间的联系，是这两年温逐流回来之后才搭上的。可当下情况，温旭是来跟境外源头交接大批货物的。这时候带自己的分销到附近，是业内忌讳，这个行当里没什么讲规矩的人，撬行的事儿防都来不及，哪有带着人来挖自己墙角的。况且双方恐怕也来不及建立这么大的信任，所以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难道温旭借着交易将人骗来，就为送给他报仇？那交接后的货品呢，总不会要自己拿去卖吧？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温旭的资源更多在境外，国内分销他做不了，甚至温若寒执掌的温氏这么多年在这个领域也涉足有限，始终离不开像姚正君这种善于钻营网络的地头蛇。一夜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的干脆放弃，明天亲眼印证了就知道。但每当迷迷糊糊似要陷入睡意，都会蓦然被深深扎在脑海中的景象惊醒。这些日子以来，除了高烧昏迷的时候，魏无羡很少能够入眠。蓝忘机在他眼前坠地的身影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充斥脑海心尖，揪得他白日也能陷入梦魇。虽然那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做了的就是做了，骗了的也抵赖不了。魏无羡不心存侥幸，也不敢奢求其他，只要那人平安，惟此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