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你在哪……宋岚撤出交易现场，将他的人四散到周边密林中，往深处搜索挖掘。他自己沿着一条卡在边境线上向越南境内延伸的溪流逐步探过去，在环绕一圈之后，他换位思考，如果要逃亡的人是他，那么他会选这条路。小溪清浅蜿蜒，水流已经被染得鲜红而粘稠。过境几百米后山势急转直下，宋岚取出绳索固定，将自己也顺着陡峭的山崖蹭下去。小溪下游截断处，一块平坦的山间谷地在眼前豁然开朗。宋岚抬眼忘机，随即怔在原地。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显得空旷的谷地正中那个高大静止的背影无比落寞。温逐流站在烈日下，似被水洗过般从头到脚折腾着热汗，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压在脚下的地雷蠢蠢欲动，擎等着压力骤然释放的那一刻。特么的真是命该如此？这周边的哑雷从温若寒时代起，就排查过无数次，怎么还可能有漏网之鱼。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现在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过，现在也什么差别，时间早晚而已。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无论现在来的是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已经走到这一步，被任何一方带回去，都没有活命的可能。索性一直背着身，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突然，一只脚毫无预兆地踩上来，同时一个推搡将他从地雷上撅了下去。温逐流一个踉跄，无比震惊地瞪大眼睛，哪来的白痴？待看清来人的瞬间，他骤然像扎破了表皮泄了气的皮球，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干嘛？”温逐流喘着粗气，嘶哑着干涩灼痛的嗓音质问。“没办法，我排雷技术不过关。”宋岚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视，但眼神总是在交汇前滑过，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你用不着这样。”温逐流抬腿就要重新踩上去，被宋岚一把推坐到地上，长时间的暴晒已经透支了他的体力。宋岚抿了抿嘴唇，缓慢说道：“你没听过那个犹太人求救的故事吗？”温逐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低着头问道：“为什么来中国？”宋岚小心地动了动踩在地雷上的一只脚，寻了个踏实又舒服的角度，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准备。闻言，眨了眨眼，诚实道：“好奇呗，那时候出外勤，越是深山老林弹尽粮绝的时候，你越跟我说你小时候吃的那些中国美食，馋得我把蜈蚣都能想象成麻花。其实，我小时候在家也总吃中餐的。可惜，后来太多年不吃，早就忘了什么味道。你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却自己跑了，一顿饭的事儿，至于吗？”他顿了顿，终于问道：“别说那一枪没要了我的命，就算要了，也是我自愿的，跟你没什么关系，跑什么跑？”温逐流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做不到像你那么豁达，就像我经常问你的，为什么不恨，我理解不了。我有恨有仇，我怕死在中东没机会回来报仇。”“现在呢？”宋岚问。“现在，报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温逐流索然无味道。“所以，我没什么牵挂了，不想再欠你的。”宋岚皱了皱眉，郑重道：“我欠你的。”温逐流疑惑地抬头，审视的目光从那人一脸认真的脸上划过。“偷袭温若寒那回，你为什么不追？还有，你暗示魏无羡的话，也该算到我头上吧。既然你要算账，那就算得清清楚楚。所以，今天这一回，我还你，咱们就两清了。”宋岚从心口吐出一口浊气，轻松道：“放心，我通知了人来，你走吧。”温逐流缓了些力气，从地上撑起身来，背过身去，看不到表情。片刻，干脆道：“行，我走了，两清。”宋岚望着那人大踏步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亦有释然。人这一辈，总会遇到很多靠近又远离。连血肉至亲，早上离开后也保证不了晚上还能见到，何况其他人。中国菜很好吃，他想留下。魏无羡在逐渐散去的浓烟中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从七窍中拼命往身体里钻的尘嚣堵得他五脏六腑钝痛。眼睛咽喉耳道被熏得火辣辣的疼，昏沉的大脑强撑着一缕清明。许久，魏无羡才成功将肿成核桃的眼睑扒开一条缝。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一点点想起自己过去这个把小时倒霉到家的遭遇。原本，躲在歪脖树后窥到温逐流谨慎地铺上地下工长入口处的掩藏时，他觉得简直是老天爷开眼，运气爆棚。这地方够偏够隐蔽，要不是赶巧，恐怕搜上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够发现。确认那人走远后，魏无羡小心翼翼地打开出口，摸了进去。出乎意料地，地下居然灯火通明，没费多少工夫，就顺利地找到了被随意扔在墙角的金子轩与江厌离。迅速将人一个个背着拖着挪了出去，魏无羡想了想又原路返回。他担心还有无辜受牵连者，或是什么温旭看不上的人会被扔进去一勺烩，不仔细搜搜不放心。没想到，搜到半路，后脑就挨了板砖偷袭。直到被一脚踢醒，他才知道下手的是温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