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见她挑眉似是询问,连忙跪近了些,低声解释说,这本是几年前就预备好要进给她的一对玉钗,只是经年事多,他就给撂下了。她生产之后他又从箱底里翻出来,借着差事之便拿出宫去,找南边儿顶好的匠人把里头掏空了,塞上了保命的丸药,又细密的用特殊工艺还原了玉质本来的颜色,外头打眼瞧,怎么也不会瞧出里头藏了东西。本来是想再找更好的玉新制的,但又怕万一遇到紧急事,太过打眼的东西反倒不好带,觉得这玉钗倒是个极佳的选择,是以才选了它们。进忠一边细细的跟她说,一边给她指那两道细纹,说只要撅断了这里,里面的丸药就能出来,吞下可保性命无虞。
卫嬿婉倒没想到她生个孩子,能把进忠担心成这样。保命的丸药?
“能有多保命?毒酒、白绫?被人扭断了脖子呢?”她还有心拿他开玩笑。
进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对玉钗,起身伺候她插在后发髻的侧边,轻声的说:“毒酒白绫都使得,只要不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阎王殿里也能争回三分命来。”
倒真是个好东西,卫嬿婉看着镜子里和自己旗头相得益彰的玉钗,颇为满意,决定不再计较昨夜他在她床上睡过头的事了。
想着进忠那天晚上跟她说的毓敏的事,卫嬿婉心里琢磨了好几天,还是把澜翠叫了过来,细细的问了她和赵九霄的事儿。小丫头现在是个成熟的大丫头了,虽还是羞红了脸,但是也大大方方的把两人之间的情意说了个底儿掉。卫嬿婉思量了一会儿,说皇后的惢心三十多了、断了一条腿才终于嫁出去,我不想耽误你,过几日皇帝过来,我帮你讨个恩典,你自己把这个姻缘求了,也不枉我疼你一场。澜翠红了眼睛,跪下磕头谢了恩,又说赵九霄如今家就安在京城,她成了亲还回来永寿宫当嬷嬷,求主儿别嫌弃她。卫嬿婉拉了她说了好一会儿,教她怎么说皇帝会高兴,澜翠仔仔细细的记下了。
等澜翠退出去,卫嬿婉过了会儿又叫了春婵进来,问她可有心上人,想不想寻个人嫁出去,过安生日子。结果话没说完,春婵就跪下哭着说,主儿这是嫌弃她了,不肯要她了,她没有心上人,只想好好陪着主儿过日子。卫嬿婉的确这么多年也没瞧出来她喜欢谁,拉了她起来两个人靠着,想了想还是问,就不想找个依靠出了这紫禁城?离了天天伺候人的日子,生儿育女、儿孙绕膝,都不要?春婵就轻轻的抱着她,说嫁出去也是伺候公婆丈夫,哪儿有伺候主儿过得舒坦、又得脸面?她眼见着主儿这一路走来,还不够心苦的吗?再说把主儿一个人扔在这吃人的紫禁城,她也放不下心自己出去。卫嬿婉见她坚决,倒也没再劝,她也一时离不得春婵,她是她的一只臂膀了,谁都砍不得。两个人又靠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最后两人眼里都有些泪汪汪的,才相互看着又笑出来。收拾妥当了,方裹在一起睡了。
皇帝再次来永寿宫的时候,卫嬿婉借着之前惢心出嫁的事,把澜翠拎到了皇帝跟前儿,她这个平日里欢脱伶俐的大宫女,对着皇帝落落大方的给自己求了恩典。皇帝见她心性不错,准了她成亲生子之后再回永寿宫当差,澜翠感恩戴德的给皇帝和炩主儿磕头谢了恩。
过了不到半年,卫嬿婉着人选了个好日子,和春婵王蟾一起从永寿宫给她送了嫁,进忠也托小太监给她悄悄送了份礼,澜翠知道进忠公公是看在主儿的面子上才给她随的这份厚礼,也没推辞,谢过小太监就收下了。
【进忠:我这对儿钗终于是送出去了】
【os:妈都替你着急】
鹿血酒暖心意颤
就在卫嬿婉觉得这一年就要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进忠在一个落雪的冬日午后传来消息,皇帝想喝鹿血酒。
卫嬿婉之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东西,大概只知道作用是壮阳,仔细查过之后倒是被皇帝给无语住了。咱们这位万岁爷年纪也不算很大吧?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平日里算计起人来也是生龙活虎的,干嘛要用这种养颜壮肾的药酒?还让进忠偷偷给她递话过来。
卫嬿婉想了想这段时日皇帝和皇后大大小小的那些口角,又想了想每日后宫嫔妃请安时皇后那张愈发淡漠、古井无波的脸,皇帝是觉得自己最近雄性吸引力下降了,才导致与青梅竹马的如懿情不投意不合?就皇后对着皇帝的那张脸,卫嬿婉甚至觉得是不是如懿终于不念着她的少年郎了,她对凌云彻都比对着皇帝上心。卫嬿婉在心里腹诽,心想着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都不用她设计凌云彻回来跟如懿传出点儿啥了,再过几年兴许如懿自己就把她这中宫的宝座给作没了。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这位皇后娘娘,倒也不见着多磋磨后宫嫔妃,顶多不阴不阳的排揎几句自个儿看不上眼的,比如卫嬿婉;对着本有深情厚谊、青梅竹马的皇帝,不想着费心笼络、加深帝恩,反倒把祖宗规矩和皇家礼法看得更重,因此时时为着这些个教条规矩,跟最不喜欢也最不能讲规矩的皇帝顶撞辩驳。那是皇帝哎,卫嬿婉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也搞不懂皇后娘娘的心思,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规矩,跟皇帝讲规矩是不是真的觉得紫禁城无聊到不想活了?
但她在心里再吐槽,皇帝交给她的差事她也得去办。大不了再被皇后骂几句,或者被容佩扇几个耳光,卫嬿婉自暴自弃的开始琢磨,到时候该怎么辩驳才能少受点儿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