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自诩是个文化人,传统的礼数门道多,和生意人的讲究和习惯不同。慕黎黎一跺脚,刷自己的卡花了不少钱,在商场挑了件父亲最爱的手摆件,看书的时候可以拿来把玩。和席烽约好,在商场门口的马路边等他。一上车,席烽扫了一眼她怀里包装袋的牌子。价值不菲、长辈用的,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他往后座指了指:“不用你买,东西我让助理准备了。”慕黎黎回头看,后座被大大小小的礼盒占据。其中最扎眼的那个,和她手上的是同一个品牌。只是袋子比她的大多了,足足两倍大,恐怕不是个手摆件那么简单。她低估了席烽的细心。慕黎黎愣了一下,眼神忽然放空,看着礼盒思路不知云游到哪去了。席烽启动车子,副驾的安全带报警器响了,滴滴、滴滴的循环不停。“怎么不说话,东西多了还是少了?”席烽问,按了按她的椅背,示意她系上安全带。慕黎黎回神,低声道:“不用这么多,别吓着我爸。”“是吗。”他开车的时候一向目不斜视,此刻却分心瞄向她,缓缓说,“慕行长喜欢什么,我拿不太准,就各自买了一样。”慕黎黎一秒就懂了。她没和席烽说过家里的情况,他却早已不点自通。慕黎黎对工作和职业没什么概念,直到她上了大学。金融学和货币学的课程学完,听班主任讲完学院师兄师姐毕业后的求职去向,她才知道银行的工作还挺吃香。这几年虽然每况愈下,被民间支付工具搞得举步维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多人毕业还是愿意去银行这个“铁饭碗”。她父亲从她一记事起,便做的是这份工作。多年经营下来,地位也水涨船高,现在是本城某家银行的行长。不是多大的官职,钱也没挣下多少,仍有很多人上门求他办事。慕行长的权势是她一向不屑一顾的。从小见多了曲意逢迎的客人,也见多了他们游走其中的长袖善舞。谈不上厌恶,但每次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一毕业就成了闲云野鹤,坚决拒掉了他找好的支行职位。席烽一提“慕行长”,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功课。而且不避讳的,光明磊落的告诉她知晓。不是去看令尊,不是未婚妻的家人,而是慕行长。该说他厚颜还是说他坦荡?还是看她年纪不大又好性子,生出了恻隐之心,不忍骗她?车子飞快地驶上了高速路,在周末如织的车流中穿行。慕黎黎沉默下去,她只担心一点,我是闪婚主义者慕家住在南城一个建成有些年头的家属院里,物业管理很严,席烽的车下不了地库,只能停在地面的访客收费区域。慕黎黎在前头领路,带着手拎几大盒礼物的他穿过小区。路遇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在小区住了几十年的银行老同事,她不得不一一打过招呼。连带跟在身后的席烽,也被众人围观打量。口罩遮住了他半张脸,但挡不住男人的英气挺拔。相熟的大妈笑呵呵的连连打听,问这是家里亲戚还是朋友,慕黎黎但笑不语,含糊过去了。上楼出电梯右拐,慕黎黎的钥匙不知塞在包包的哪个角落,一边敲门一边在包里乱翻。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替她开门的是章女士,慕家如今的女主人。“终于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喜事的热络,章女士满脸堆笑地把人往家里迎。楼道里光线略暗,等一进家门,豁然明亮的白炽灯光一照,口罩也摘下来,真人的面貌这才看清。章女士脸上月季花一样层层迭迭的笑容,便陡然间落了几分,比她预想的出色多了。玄关的过道狭长,站了三个人便显得有些挤。章女士的腰弯得低低的,打开鞋柜去里头找不是一次性的拖鞋,动作很是殷勤。席烽说了句不必麻烦,自然不好去拦她。而边上的慕黎黎,退后一步没说话,也没有出言阻拦的意思,仿佛事不关己。席烽看了她一眼,也没坚持。章女士蹲着把拖鞋放在他脚下,他礼貌地道了声谢。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章女士匆匆招呼他们落座,就折回厨房接着做菜去了。宽敞的客厅里恢复来前的静悄悄。慕家的家具全部是中式风格,连沙发靠背都是坚硬深沉的红木色。慕黎黎往里间瞧,慕岚岚果然出差没回来,她的心一下放回了肚子里。没这个继姐在,今天的会面对慕黎黎来讲,不过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