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不送了,行里再有指标能配司机,慕行长也不拒绝了。每天上了发条似的四处救火,席烽现在可能比慕行长那会儿还分身乏术。慕黎黎心一软,扭开音乐广播,算了,蹭车就蹭车吧。下车时慕黎黎把他放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周围几根大柱子,把车门挡得严严的。她自己兜了个圈,到远处找个空车位停下。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停好车也疾步往里走的小苏,掐着点打卡的难兄难妹。“苏帅今天没外勤?”熟人之间小苏也开玩笑:“嗯,知道唐总和你离不开我,我一天不在都不行。”慕黎黎是新手,工作上经常一头雾水,偶尔斗胆和老唐问几句,不好开口问下属,常常攒一堆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请教小苏。小苏算她的半个入门老师了。老唐调头寸需要他,慕黎黎排忧解难更需要他。说说笑笑的一起刷开门禁,到电梯口慕黎黎脚下差点绊倒——席烽居然还在,而且摆着一张冰块脸等她。小苏手快地扶住她,喊了声席总早。慕黎黎跟着小苏叫人,电梯合上,诡异的没人说话,静极了。到十九层两人下来,小苏看着电梯升上去,余惊未定:“完了,席总不高兴了。”“……你怎么看出来的?”“眼里失去了一早开工的激情,看你像看空气,看我像是我多么多余……”小苏忐忑地问,“是不是瞧我们都没去银行点卯,担心贷款没人盯出乱子啊?”慕黎黎说:“对啊,你今天为什么没去?”“把急的付款处理一下,下午我再去。”老唐恨不得让小苏把办公室搬到支行去,二十四小时驻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最早一步知道。下午三四点钟,慕黎黎去档案室查陈年旧账,路过时看小苏还在工位上忙碌,不禁替他着急。“还不去呢?再晚银行下班了。”“马上走。”小苏说。又磨蹭了大半个钟头,慕黎黎见小苏背起双肩包出门,心说,莫非懒也传染,小苏被她耳濡目染带坏了,也不爱动弹了?人家打好了主意等人下班,趁机提出回请吃饭,慕黎黎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方面去。日子车轮似的往前走,赔钱的生意依旧像个填下去闻不见声响的无底洞。席烽的运气,在一次次的颠覆中不断探底、再探底。天还没凉,席总离破产还能再多撑那么几天的时间。七月初,似乎终于看到了一点点黑夜将尽的微光。工程总包公司的老板闹了几天见不到真章,还是走了起诉这条路。所幸在法院未立案的前一天,转机来了。一把筷子引发的告状在工程总包公司拉下横幅、准备从烽火楼下一层大厅撤走的当天,席烽出了个短差到邻城,面见供货商的大老板。号称已并入某字头的大型集团,真到不见钱的时候,总包公司还是露出了地头蛇似的真面目。先利诱后威吓,到后来几乎把席烽这辈子听过的最难听的话说尽了。彼此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席烽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过去,但诚意的安抚顶不了半点真金白银,隔天铩羽而归。同行的法务部经理提醒,“我们最多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小城市全靠关系办事,假设他们有现成的律师,从准备诉讼到法院接收材料,最快一个礼拜就能跑完所有手续。”席烽问:“银行多久能查到?”“法院立案有了案号之后,两三天内连接的网上系统就会全部更新。”那就是说,一旦信息上网,烽火在银行的征信出现瑕疵,批贷就可能功败垂成。本来没太多变量的事,因为一场起诉而忽然横生枝节。席烽有预感,这家事可大可小,如果时间点卡不好,却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他悲观,是他已经闻到了硝烟乍起的火药味儿。而解开这个扣的症结,还是慕行长。进度要加快再加快,不太普通的施救一转眼变成了迫在眉睫急救,这次他欠慕行长的恩情大了。恰逢这天慕家人终于凑齐,张罗在外头吃饭,地方定在了粤海阁,席烽让丁助理找的馆子。八大菜系里,慕黎黎最不喜粤菜,精雕细琢但清淡无味。席烽不晓得,只听慕行长提起还有个南方的客人要款待,没来过家里几次,他在这上面便留了意。粤海阁的排场大器里透着文雅,无论服务还是菜品,作为宴客之选绝对不失体面。约定俗成的规矩是,谁挑地方、谁定菜单,自然谁来买单。席烽乐得有机会做顺水人情。回程高速公路出口发生了一起车祸,塞车塞出去五公里,席烽赶过去的时候晚餐已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