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怔了怔,上一次她与许志玄提起,许志玄还是和颜悦色,仿佛并不在意,如今却是正言厉色,难道那十一娘身份当真有些不妥?她咬了咬唇,道:“我与她相识不久,只是声气相投谈论文章,实不知她身份住处。”
眼看顾沅面上踌躇,许志玄心里暗自乐开了花,立时打定了主意,倘若顾沅说得清,那就是明明白白蛊惑皇帝;倘若她说不清,那林十一娘就是匪类无疑了!他咳嗽一声,正色喝问:“岂有此理!贡茶贵比千金,她若与你只是泛泛相交,岂会以此茶相赠?可见是胡言乱语,搪塞本官。我也已遣人去内府查过:此茶宫内只赐了两位宗室,一位是北王殿下,年已三十许,与那林十一娘年纪不符;一位是遂王殿下,如今怀有身孕,闭门调养,又如何在七月里与你在慈寿庵谈天论文,赠你贡茶?其余勋贵大臣,更与你所言形貌相差甚远。郑廷机狂悖犯上,曾因权谋私,擅自截留御茶自用,又分与心腹手下,此人若非杜撰,便是郑党,你与她关系匪浅——还狡辩么?”他不容顾沅解释,自案上抽了几根竹签一股脑扔下去,“人证确凿,倘若你再抵赖,不过是白白皮肉受苦——你可想清楚了?”
顾沅并不傻,虽然第一次遭官司,也知道眼前亏吃不得,眼见着许志玄不容分说摆出屈打成招的架势,自己又实在说不清十一娘的来历,略一思索,便顺从行礼:“我实不知那林十一娘来历,如今想来,果然举止可疑,或者便是郑党匪类,此是实情,大人明鉴!”
许志玄听她顺了自己口气,捻须一笑:“既然如此,你便照实写供书来。”他看着顾沅果然在青石地上铺开纸砚,提笔就写,心里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张纸在,就是皇帝,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了!
人证物证齐全清楚,人犯在供书上签了字,这一干审讯流程就算是走完了。许志玄文不加点,在判书上一挥而就——顾氏女结交匪类,行为不端,今革去功名,永不叙用。写完了又和颜悦色朝着顾沅一笑:“陛下有旨,凡查实是行为不端的士子,皆发回地方严加管束。按例你本该立时离京,本官念你年少家贫,又是受人蛊惑,就多给你宽限些时日,八月二十放榜之前,凑些盘缠,回乡去罢!”
这句话一出,他自己也十分得意,觉得是神来之笔:自己审案上丝毫没有过错,又存心仁厚,给顾沅留了几分余地,就是她日后当真又得了势,皇帝也没处怪罪了——天子金口玉言,臣子按照旨意办事,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呢?想了想,他又故作糊涂,板着脸加上一句教训:“本官也派人查过,你在牢里这许多时日,并无一个林十一娘前来投案。我看你也不似说谎,想来不是那人有心构陷,便是怀恨在心做成了圈套。你小小年纪,来日还长,日后不可轻信于人,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政务稍微有些费事,剩下的下一次再更吧。
皇帝觉得没有名分,第一次表白得太不理直气壮了,
所以才想侥幸争一争,再去表白一把。
这孩子看着面瘫,其实是个屡败屡战的别扭脾气_
简而言之这件事就是皇帝效仿小纵发动立后技能,因等级过低,被郑大人拍回去了--b
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小纵当年发动技能的时候,不说等级,年纪就比皇帝大十多岁啊。
而且还有与小楚联手合击的功能------
下一期预告:
某人语录:阿沅,你怎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呢?
作者会努力向着狗血小白的道路飞奔的-----
顾沅并不辩解,默默朝许志玄一礼,随在衙役身后,自角门出了刑部衙门。才出门口,一个狱卒自后头赶上来,将个包裹送到顾沅手里:“这是小娘子的行李,这就签了领单罢。”
那包裹在手里轻若无物,显然除了几件换洗衣裳就别无他物,顾沅微微苦笑,也不争辩,自门房借了笔墨,在领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小狱卒接在手里吹了吹,朝她一挑大拇指:“小娘子懂规矩,识时务,将来必定生发的!”
许李两人早得了消息,清早便等在刑部衙门外,见顾沅出来,忙先拉着她进了一间小茶铺,点了几样精细茶点与顾沅垫肚子,又问详情。
顾沅并不隐瞒,和盘托出。许汐听完始末一拍桌案:“岂有此理!那官儿怎么这样糊涂?眼下时辰还早,我与阿清陪你击登闻鼓去!”
“击登闻鼓也无济于事。”李清一把拉住她,“十一娘身份不明,只要那位许大人一口咬定是匪人,便难翻案。”她说着看向顾沅,“阿沅,这几日我们也去报国寺里打听了,那些个和尚推脱得干干净净,那位崔管家又不见人影,你与她们相处得多些,可还知道什么?”
“听那位许大人的语气,那茶叶十分珍贵,寻常人也碰不到。”顾沅道,“十一娘对承爵考甚是熟悉,在时文上也甚是用心,倘若林姓为真,该是位宗室。林九娘对时文评点得极精当,年纪气质也和传闻中的遂王殿下有些相似,可我分明觉得十一娘仿佛身份还比她高些,这倒又不像了。”
许汐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难不成那位十一娘是当今陛下?”
顾沅微微苦笑,只是摇头。李清见她茶点都不曾动,将手边一碟桂花糕推到顾沅面前,又替她解释:“听闻今上潜心学问,圣学极渊博,帝师都是翰林出身,今上断然不会连时文都不会写。何况遂王殿下排行十五,今上排行二十一,排行也不对。何况在京宗室少说也有千把人,又都要过承爵考,总不会只有一个遂王殿下好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