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森摆摆手:“实际上,我对他的论文兴趣更大——天才的想法,我怎么没有想到过呢?!‘量子论是一种纯统计的立论:它无法对单个系统作出任何预测,它所推导出的一切结果,都是一个统计上的概念。’换句话说,‘单个’事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集合。这家伙应该去读博士,而不是成为纳粹的帮凶!”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她很少见到一向骄傲的斯文森在学术上夸奖什么人:“怎么样,资料都整理完了?那我去见艾伦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斯文森还沉浸在那天才的想法中,他在纸上做着演算,完全不在意希尔维娅说了什么。
希尔维娅只得叹了口气,整理好自己的笔记去见艾伦·杜勒斯,在走廊中,她差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对不起,女士。”那位先生先反应过来,向她恭敬地脱帽致意。
“没关系……”希尔维娅发现这是莱因哈特·盖伦,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位曾经被列在战犯名单上的人,不知道他是如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的。
“不要误会,凯瑟琳。”艾伦·杜勒斯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对方,“现在盖伦将军要和我们一起工作了。顺带一提,他也在找施季里茨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审讯英国间谍的故事请见135章。
斯文森说的方法就是侧写——不过侧写正式被运用是五十年代找炸弹客。
◎“施季里茨已经死了——被他的上司舒伦堡亲手处决了。”◎
希尔维娅和盖伦分别在沙发的两端坐下。艾伦·杜勒斯自然地放下他的烟斗,从另外一个水壶里给希尔维娅倒了一杯花果茶,这种举动很快被盖伦读在眼中,但他按下不表,只是换了个更为轻松友善的坐姿。
他们在一块儿随意聊了几句闲话,说话的人总是盖伦。这显然不是什么特别友善的对话,而是变相的询问。就像舒伦堡曾经说过的那样,情报部门渴求一切知识,哪怕最微不足道的那些。
希尔维娅在一边充当微笑的布景,偶尔发出一些毫无必要的评论。在她看来,盖伦正在有意地博得艾伦·杜勒斯的信任,可见艾伦·杜勒斯将要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我们来谈谈这个人吧。”艾伦·杜勒斯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话锋一转,转到了正题上,“不得不说,施季里茨先生是个成功的间谍,我们这些人……甚至一张他的近照都没有找到。”
盖伦笑了笑:“很多间谍都有这个习惯,包括我自己。至于施季里茨本人……我毫不怀疑他这个习惯是从舒伦堡身上学来的。毕竟三十年代他还是经济部的官员,沙赫特博士的手下爱将。”
艾伦·杜勒斯有点惊讶地望了希尔维娅一眼:“这个消息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下轮到盖伦面露惊讶了:“是吗?我以为您是想帮助他呢?”
“我们确实不想让他落到苏联人手中。”艾伦·杜勒斯显然对这个新情况很感兴趣,但他并不打算和盖伦说实话:“我们只知道他是舒伦堡的得力助手,而舒伦堡在英国人手中,我们需要对党卫队情报机构有足够了解的人。”
盖伦点了点头:“是这样,关于他的问题我可以再写一份材料给您。不过我向您保证,他和我一样,是坚决反对纳粹的德国人。”
“您的意思是,他参与了‘七月密谋’?”艾伦·杜勒斯看了一眼希尔维娅。
“我对他是否参与‘七月密谋’所知甚少,就像您知道的那样,艾伦,东线的密谋分子和柏林来往并不频繁。不过,根据我掌握的消息,他积极地庇护了参与‘七月密谋’的人,其中包括施陶芬贝格伯爵、隆美尔元帅的家人。”盖伦顿了顿,“也就是这个原因,我才在东线向他伸出了手。”
“一个好德国人。”艾伦·杜勒斯继续追问,“那么他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呢?”
“他是党卫队军官,在我向希特勒汇报军情的时候,他要去霍亨里亨向希姆莱报道。之后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盖伦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那应该是4月7日的事情。”
希尔维娅低下头,抿了一口冷透了的茶水,花草在杯子里慢慢飘浮着。她想起到瑞士的第一天,在她伯尔尼的公寓里,他们一起共饮了一杯花草茶,窗外是明亮的雪山。
多么奇怪啊,她本来觉得那几天会被她淡忘,但事实是,她还能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施季里茨手上的温度。那些日子分外真实——甚至比她现在经历的一切还要真实得多。
“凯瑟琳。”艾伦·杜勒斯又喊了她一遍,才把她的思绪唤回来,“你在柏林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见过。”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抱歉,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她试图用一个笑容掩饰难过的心情,但没有做到。
艾伦·杜勒斯误会了她的意思,他以为她想起在‘七月密谋’里牺牲的人:“我向你保证,凯瑟琳,杀害你的同伴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是的。”希尔维娅看着盖伦,“盖伦将军,您觉得战争结束之后,施季里茨会去哪呢?”
盖伦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是,我做不出预测。施季里茨是一个国家主义者,他既想要保住自己对国家的忠诚,又想要保住自己的良心。所以他选择了东线作为他最后的战场。我不知道国家崩塌之后他会怎么样。”
“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拉住他吗?难道基督徒的伦理允许他自杀?”艾伦·杜勒斯看着他,露出焦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