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休假回家的时候云争渡也没能闲着,虽说家里没什么活儿给他干,但说到底也是那一套拉着自己儿子到处跟亲戚见面吃饭聚会。林野给他发信息告诉自己聚会好累,他也觉得好累,身心俱疲的累,喘不上气的累,心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用手挪动,哪怕他气的用脚踹,这石头都纹丝不动。这石头,压了他好些年。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还有他时不时发送过来的照片,云争渡点开看又关上,点开看再放大,最后又关上,他心里能多少的舒服点儿。他想林野。想的要命。有很多话想要跟他打着电话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可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那一句话——我现在有事儿,晚点再说。他哪儿是有事儿啊,是被迫有事儿,是不能摆弄手机也不能出去抽烟,是必须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坐在他妈身边扬着笑脸。喊不出名字和称呼的七大姑八大姨,连面也没见过的亲戚朋友家的孩子,更甚的还是倒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旧工厂曾经同事家的闺女。“哎哟我这儿子,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别看他长这么结实模样俊俏,实际啊连小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呢!”类似这种话他这些天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原本还会开口制止,后来知道制止没用,他也不再说话了,就这么坐在那儿手抄兜里头也不抬的装听不见。再后来,他耳朵听麻了,也能动筷子夹两口菜吃。“我看咱家大侄儿是当兵的吧?在部队里这么辛苦什么时候打算退回来呢?总不好结了婚还让老婆在家苦等呀。”“快了快了,明年就退了。”他妈抬手摁住云争渡的腿这么说着。“不好意思,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吃。”云争渡站起来拎着外套往包厢外面走。酒店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沿海城市一到了傍晚时分空气就逐渐的转凉,带着潮湿的冷气会钻进你衣服的每一个缝隙中,紧紧贴在你皮肤上。即使穿的再厚也让你逃无可逃。云争渡倚在车门边上抽烟,他吸了两下冻得通红的鼻尖儿,指尖燃烧的烟忽明忽灭,随着他的长出气而消散在空气当中。那双总是温热温暖的手,这些日子里也总是冰凉的。冻得他骨头疼,感觉几乎要拿不住烟了,在不停颤抖。车停在昏暗的路灯下面,他就这么屈着一条腿靠在车门边上,卫衣帽子半遮掩了他的脸,看不清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云争渡摸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晃了晃,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反正不是开心,看起来像是冷漠麻木。他不想再进去了,反正进不进去最后回了家迎接他的都是劈头盖脸的说教,还不是林野母亲那样的与你讲道理慢慢引导,而是大声抱怨,痛苦指责。云争渡闭上眼,眼前画面是闪过的一幕幕关于他母亲站在对面,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的景。她说——我就是想抱孙子有什么错,为什么别人家小孩都成家了,而你还这么飘着?她说——以后你死了没人给你收尸,你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她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说——我是为了你才离的婚。她说——我就不该生下你。“小野,哥是真不愿回来啊,好累。”他把手里燃烧殆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又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就这么动也不动的倚靠在车门边上,等他妈结束聚会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再一起回家。这跟相亲没什么区别了,由人引荐,无所谓是谁了,反正是见了,也被迫推过去加了联系方式,就算他不给借口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坏了,还能留下他妈的。总有机会的,只要留下了一个方式,就有几率能成。他妈大概是这么想的。“喂?这几天怎么样啊?”“你说呢。”靠在车门边上等的功夫,云争渡接到了宋颂的电话,依旧是和以往一样温润温柔的声音,从另一种层面给他带来了一丝丝慰藉。他和宋颂认识太久了,这人了解他家里的全部情况,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人,更是放心把后背交付出去的队友。只要这一刻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听见的不是他妈的声音,听见谁的他都能舒服一些。“早说了让你来我这儿过年,现在来吧,也不算晚。”宋颂那边很安静,背景音什么都听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窸窸窣窣的声音。“话总得说清楚,不然要拖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云争渡叹了口气,又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少抽点吧,体能过不去还当不当队长了。”“愁啊,哥们儿。”“他知道吗?你跟他说了?”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突然轻声问。“他没必要知道,我又不是处理不了,他才多大”云争渡早就知道宋颂发现了他俩之间的不对劲,他的突然发问,自己倒也没太惊讶:“你也别跟他说。”,!“我不说。”“行了挂了吧,我妈过来了。”……驱车回家的路上母子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过话,车厢里面连音乐都没放,能听见的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云争渡觉得买这辆车真的很值得,只要速度提上来,想在他耳边说话都得靠喊。这样也挺好的,他妈也知道他这会儿听不清楚,转过头好几次欲言又止的,都被这轰鸣声给打断了。他甚至不用回头去看,就能猜到他妈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生气失望又担忧,想要埋怨但现在又没机会。这是属于云争渡的,一天中难得的清闲。可是这份清闲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开到了家楼底下。“我抽根烟就上去。”他趴在方向盘上,看上去是真的很累了,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面,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你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你这么:()云野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