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若是喜欢,连我这条命都可一并拿去。”他说这话时,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一丝的落魄感。哪怕是被打断腿跪在地上,那脊背也挺得直直的。一如当初司徒信第一次见到他的那般,众多妹妹里,只有他在得到他赏赐的糕点时,平静的接下、道谢、告辞。没有谄媚,更没有敬畏。司徒信阴鹜的盯着那人,宽袖下的手死死攥紧,他的小意不听他话了。“打晕了捆起来扔车上。”司徒信吩咐着一旁的人,率先骑马走了。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用来形容司徒信和司徒意之间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尽管司徒信使出浑身解数,却依然无法阻止司徒意的决定。最终,司徒意还是陪着司徒信一同前往栖花里,并在那里小住了数日。起初,司徒信认为只要等司徒意气消后,他们便会返回原处。然而,司徒意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开始打听这里是否有房屋出租,表示想要在此定居。这让司徒信气愤不已,他心想:“我他娘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倒好!一天天的净想着怎么甩掉老子!”这能忍?这必不能忍!仅仅几天时间,司徒信便目睹许多姑娘购买芍药送给司徒意。据传闻,当年的林若生也是以芍药作为礼物赠予江言庭,因此这里的姑娘们为了向心仪之人表达爱意,纷纷效仿,默默地送上一枝芍药。得知这个真相后,司徒信又气得整晚都无法入眠,而他睡不着,司徒意自然也别想睡个好觉。然而,从南城寄来的信却一封接一封地催促着他尽快回去接管家中生意。这让他感到十分烦躁,因为他担心一旦离开这里,司徒意可能会背着他偷偷结婚生子。于是,他决定坐下来与司徒意好好谈谈,并告诉他:“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可以;如果你想去那个破旧的衙门当一个小小的衙役,也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将无法商量。”司徒意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问道:“什么条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地说:“以姑娘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听到这个要求,司徒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的内心充满了抵触。毕竟,他之所以逃出来就是想以男性的身份生活下去。然而,经过一番思考后,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这样,司徒意在这个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很快结识了两个好朋友——方景明与柳春和。一个性子温柔,一个性子单纯。不仅如此,这里的县令金益冬也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他毫无官员的架子,经常与百姓们打成一片。如果不看他身上那件官服,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堂堂一县之长呢?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过得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事情发生。然而,这中间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尽管司徒信偶尔会来这里小住几天,但他一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与司徒信见面。有一天,司徒信送他回家时,不巧正好被柳春和撞见。当时的情景有些尴尬,不过柳春和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后便转身离去。自那天之后,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柳春和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他。实际上,他一直不太习惯与他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柳春和却总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一切都很自然,反而让他怀疑起自己是否过于敏感、想得太多。此外,还有一个令他头痛不已的问题——方景明。这个家伙总是毫不掩饰地对他表达着爱慕之情。平时,如果柳春和在场,他还能以开玩笑的方式调侃一下方景明,提醒他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当只有他和方景明两个人相处时,他实在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好几次,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方景明:“你搞错对象了,我是个男人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就在几天前,司徒意前往县衙向县尉徐晋述职时,他还未敲门便听到屋内传出交谈声。原本打算稍等片刻再来,但却听到县尉似乎在说着“能否多给一些”之类的话语。司徒意本无意偷听他人谈话,但另一个人的回应让他震惊不已:“就这一滴,多了没有。”方景明??!!!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司徒意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与好奇,他透过门缝向内窥视,只见徐晋竟然跪在地上,一脸祈求地望着方景明,似乎在恳求他再给予更多。然而,方景明却冷漠地看着徐晋,对于他的哀求毫无反应。那个真的是方景明吗?司徒意不禁心生疑虑,因为在他眼中,方景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性子温和、善解人意的人。相识多年,他从未见过方景明生气发火,即使被柳春和提着耳朵责骂,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应对。这样的反差令他感到困惑与不解。,!可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声音还是样貌都和方景明一模一样,不是他又是谁?司徒意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于是,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生怕被发现。第二天,他被派遣去执行一项任务,而与他一同前行的正是方景明。本来他就不敢直接面对方景明,现在知道了这些令人震惊的事情后,更不愿意与他单独相处了。然而,方景明似乎并不知晓他当时在场,依然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跟他交谈,甚至不时地调侃一下不在场的柳春和。尽管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司徒意已经大致猜测到他们当时在做什么。他了解到方景明是白榆人的事实,但他是否应该将其隐瞒下去呢?毕竟,他与方景明相识已久,交情深厚。如果让他亲自将方景明交给中律司,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手呢?而且,如果方景明因此丧命,那么徐晋也难以幸免。这样一来,他的家人老小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呢?在这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中,他必须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做出决策。他一整天下来都心神不宁,抓捕逃犯的时候又慌了神,被那贼人一刀刺进了小腿肚上,就在那人将刀拔出,打算再朝他胸口处补上一刀的时候,是急忙赶来的方景明,救了他一命。他想,他终究是无法再向中律司举报方景民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再好好想一下。”江洵皱着眉头,语气严肃地看着柳春和说道。柳春和心里有些紧张,知道自己今天肯定逃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垫子放在地上,就这样坐了上去。“他当时说想要洗澡,让我回去,我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告诉他现在还不能碰水,因为身上有伤口,但他却坚持说只是擦拭一下而已,不会碰到伤口。我还是很不放心,但是他一直强调没关系,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为了方便他,我帮他把热水都提前烧好,又倒进了浴桶里,最后告诉他我明早儿会过来收拾,让他洗好澡就赶紧休息。一切都打点好以后,我才回家。可是……”柳春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我刚走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几阵声响,我压根就没有睡,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我立刻警惕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随着时间推移,我越听那动静越不对劲,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在打架,而且打得很激烈。于是我连忙大喊了一声,问他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先别急,我马上就过去帮忙。”“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晕过去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而且还沾着血迹。仔细一看,能看出他身上的伤口是被利器所伤,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兵器。我看到他这样,心里一阵揪紧,立刻将他带回家中,本想找个郎中来给他看看伤势,可是当我在他手中发现了这个东西时,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簪子,放在桌上。“这是方景明束发用的发簪,我再熟悉不过了,还是我送他的。”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接着她又说道:“司徒意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就与人发生争执的人,更何况是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方景明先动的手,而司徒意是出于自保不得已才还手的。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冲突,我实在想不明白,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是因为非常重要的事情。方景明是我从小到大就认识的朋友,我们父母又是至交,就算他犯了错,我也不可能去衙门告他,更何况在我还没有了解清楚整个事情经过的情况下。而且……司徒意当时本就快死了。”很明显,她最终为了帮方景明打掩护,选择伤害司徒意。“那为何现在肯说了?”冬苓疑惑地问道。柳春和低着头笑了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看着眼前的众人,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决绝。"姑娘,我若现在还不说出实情,你们岂不是就要让我偿命了?他人的性命和我自己的性命来说,我肯定选自己啊。与其在这盘问我,不如去问问方景明到底都做了什么。"秦在锦留在病房里看病,冬苓则留在旁边陪着他,主要是担心秦在锦独自一人在这里不安全。毕竟,司徒信和柳春和哪一个都不像是善茬儿,而秦在锦又太过单纯善良,容易受人欺负。如果真遇到危险,恐怕会难以应对。所以,冬苓决定留在这里守着秦在锦,确保他的安全。于是,方景明这边就只能交给了江洵和傅霖负责处理。这对师兄弟毫不犹豫地闯进了房间,甚至连敲门的动作都省略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刚刚下床准备换药的方景明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有何贵干?"方景明惊恐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紧张与不安。,!他除了腰侧受了重伤以外,右胳膊的大臂处也被刺伤了,不过那个伤口并不大,像是被一根细长的东西戳进去的。江洵看到这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簪子。“哦,是这样的,司徒意找到了。因为你们是好朋友,所以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也好让你放心。”傅霖说着就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可眼前的方景明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开心的表情,更多的是紧张和恐惧。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是吗?那太好了,在哪……找到的?”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开心一些,可那硬挤出来的笑容诡异极了。“是中律司的成员送回来的。”江洵说道。一旁的傅霖看着自己师弟面不改色的撒谎,强忍住没有笑出来,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一起过来的还有相月山的长老们。”方景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颤抖着嘴唇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江洵和傅霖对视了一眼,然后江洵回答道:“她现在正在休息,不方便见人。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后,再安排见面吧。”方景明听了这话,松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可随即又想到司徒意会被中律司的人送回来?紧接着他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中律司的人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意又会失踪这么久?”江洵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上钩了,继续撒谎说道:“他们只说是来抓人的,而且那人目前已经确定就藏在上荷。”“当啷”一声脆响传来,方景明手中盛着药的碗掉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嘴唇颤抖着问道:“那司徒意……可有同你们说过什么?”“哦,他啊,倒是说了些话。”傅霖面带微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簪子,似乎对它很感兴趣,但却完全没有将其归还给方景明的意思。:()青山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