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房子内部白天基本上都开着门透气除湿,王府这样讲究的地方更是如此,然而王爷的寝居却大门紧闭,一派肃穆森然。
“王爷,易勋贸然前来,是有要事与王爷相商。”
法渡犹在措辞如何解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大门豁然打开,那庐陵王裹着被子直跌出来,拼命拽住他的手:“国师你可来了!你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来,快进来!进来!”
屋子里放了各式各样的法器,符咒佛像不分门宗全都堆在一起,床榻更是被层层围住,连侧身挤过去都很困难。
看到这种场面,法渡不由得有些好笑:“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国师,那白氏居然是个妖怪!一条巨大的白蛇!亏得这些时日我与她夫妻和睦恩爱有加,怎料她竟然会是吃人作恶的妖怪!”庐陵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真的!我在梦中亲眼所见,足有那么粗,整架大车一口便吞下去了!我才要跑开便被她缠住怎么也挣脱不了,生生被她撕成碎片!”
“梦中?”法渡惊诧,“难道王爷仅凭一个梦,便将相濡以沫的爱妻当作了吃人作恶的妖怪?”
“国师莫要不当一回事,那梦近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来,我早已觉得是不祥之兆。”庐陵王说道,“孩子远不足月便出生这已然诡怪,尽管外界诸多传言,我念及夫妻之间的情谊,半点没放在心上,可我一看那孩子……那孩子才刚刚出生便是那半人半蛇的模样,几乎要把我吓死了!”
“王爷莫慌,您是否知道这世间有诸多障眼之法?”法渡宽慰道,“你且想想,如果王妃真是妖怪,她知道身份败露之后为何不直接离去,却还乖乖呆在牢里?”
“障眼法?国师可是笑我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胡人的障眼法固然精妙,乡野之中也有擅长此道的艺人,我往日也见识过不少,可要让人亲眼看见那惊惧恐怖的场面,却是闻所未闻之事。”庐陵王的声音带了哭腔,“她此时不走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兴许是要换个法子害我性命呢!”
“王爷……”
法渡还想劝他,却听得庐陵王发出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古怪惨笑:“国师,此际实在是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一见那白氏便怕得厉害,你若劝我再与她做夫妻那是断然不可能了。你知道么,方才我才听人劝了冷静下来,也怕是冤枉了她,便大着胆子差人把那孩子抱来再看看。”
法渡心头猛地一跳:“那此刻孩子何在?”
“人家送到我怀里时还是个可爱的婴孩……放到手里却又化作半人半蛇的模样跳起来咬我……”庐陵王又打了个冷颤,“我吓得厉害,失手就给摔在地上……旁人来看时,已然没气了。”
☆、师徒缘尽
听到这里,法渡内心的震撼甚至远远胜过了庐陵王,伸手便拽住了他:“那孩子死了?被你摔死了?”
“我……我并不是故意的……可那半人半蛇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实在是怕极了!”庐陵王何曾见过他这等模样,吓得朝后缩了缩。
“那孩子的尸身呢?”
“尸身?”庐陵王以为法渡要苛责他,没想到法渡却问起了这个问题,不由的愣了愣,“既然已经死了,我便交由他人代为厚葬,也不会亏了他……”
法渡紧皱着眉头把他的手甩开:“糊涂!”
“国师,你……你这话到底是何意?”
虽说庐陵王其实也算得上无辜,但法渡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去安抚他,直白的说道:“若王妃不是妖物而是为人所害,你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若她真是妖物,此前还维持着夫妻的温情盼着你回心转意,如今你竟亲手把最后一丝重修旧好的机会破坏了,她如何还会饶了你?”
庐陵王听到他第一句话并没有多少震动,听到第二句才真的害怕了,立时朝着法渡跪下:“我本也只是失手,没想他死的!我错了,我知错了!国师……国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勿让妖邪害我性命!”
“你究竟把孩子的尸身托给了谁?”法渡追问道,“速速让他送回来!”
“是……是!我这就差人去叫……不,我自己去叫!”法渡没有明确的表示救还是不救,庐陵王已然吓得肝胆俱裂,早顾不得什么王爷的身份气派了。
“你何必如此小题大做,看把王爷吓得,呵呵。”有人推门进来,那笑声如同裹着蜜糖,妩媚中透着一丝难言的邪气,“师父,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法渡抬头看时,心头猛的搐缩起来:“……兰若。”
眼前的兰若早已经与在寺中之时简直判若两人,锦衣华服钗环琳琅,笑颜如花明艳动人,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华贵的风韵,任谁都不得不多看她两眼。
这或许是法渡最不想看到的模样,因为如今的兰若活脱脱的就是刀美兰和罗迦的影子,在聪慧缜密的心思下面燃烧着疯狂执拗的灵魂。
“正说着你可就来了,真是太好了!”庐陵王如蒙大赦,“快,那孩子的尸身在哪?快送回来,快送回来!”
法渡皱紧了眉头:“你把孩子的尸身给了兰若?”
庐陵王有些发懵:“兰若是你亲传的首徒,我把尸身交于她处理,有何不妥?”
“师父,你在怀疑我什么?”兰若微微弯起唇角,笑得风华霁月,美艳不可方物。
法渡并不理会她,而是追问庐陵王道:“这些日子兰若一直都呆在你府中?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从实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