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洪水,堤坝居然修起来了。当地百姓都说他是父母官,据说他调任回京城那日千里送行呢。也不是千里,千里太夸张了……”谈善笑起来:“还去了庐陵,结交了一位做官的朋友。他带我游山,日出东方,他说他此生若得见王世子一面,必定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徐流深言简意赅:“请他来宫中做客。”“还是等他升官后吧,我看就这两年了。”谈善促狭地眨眼:“我还去了姑苏,那里的捣衣女说要嫁给你呢。”“殿下,好多人喜欢你。”徐流深半仰起头,无声地望着他。“今晚月亮很好。”谈善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是想说我很想你,殿下。”“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归京。”秋风寡冷。夜巡的小兵快要过来,谈善无意打破这里的正常规矩,照旧手撑着围墙要下去,身转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伸手摸到衣领三下五除二解开扣子,麻溜脱掉徐韶娩那小丫头非要给他带上的披风,找准角度往下扔。那件外衣轻飘飘地往下落,徐流深不明所以地接住,绸缎如水流过手指间,上面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他抬起了眼。“好准!”谈善双手扒着土墙,露出乌黑的眉眼,夸奖他,又小小声叮嘱:“降温了殿下,明日多穿件衣服。”他松手,消失在土墙另一侧。徐流深抱着那件外衣披风,深深地吸了口气。上边有青草和秋露的味道,淡淡酒香环绕鼻间。“殿下……那是?”侯兆试探地问。徐流深身上的沉郁一扫而空,分出眼神瞥他一眼,唇角上挑。“十日之内本宫要回京。”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头顶天高星远,牛车“哒哒”地赶路。“等一切结束后带她回回京。”谈善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夜空:“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王宫中还有她的娘亲。她会高兴。”齐宵和他并排躺在牛车硬木板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然。”“我有一个哥哥。”谈善笑了一下,“他在黎侍中府,是今年的探花郎。如果你们想为肚子里的小朋友找一个老师,他会很愿意。”齐宵一愣。“带着这个去薛尚书府薛长瀛,他会带你们进京。”谈善松开紧握的手心,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块鸽子血玉玦。他递给齐宵时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这这……”天色黑成那样齐宵都瞪大了眼,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世子信物嘛,见它如见世子亲临。”谈善轻轻松松:“等你们见到徐流深还给他就行。”他身上不止这些东西,世子印章供他在皇城内外畅通无阻,甚至在敌军降书上盖章——齐宵再三思虑,掏出一方手帕慎之又慎地将那块血玉裹起来。“什么时候是一切结束?”他细致地将手帕收进贴近胸口的地方,踌躇道,“不知姜王见了韶娩会不会大发雷霆。”“很快了。”谈善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日期:“明年十五之后吧。”牛车又“哒哒”走,路越走越快。徐韶娩在屋门口等,她炒了两道家常菜,用酒糟炖了汤圆丸子。“今夜便走么?”谈善“嗯”了一声,他弯下腰来,好奇地端详了一下徐韶娩的肚子,那里几乎看不出不一样,微弱的弧度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徐韶娩笑了,低头时表情温柔:“月份还小,看不出来呢。”
“路上小心。”谈善一脚踩上牛车,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夜露深重地披了他一身,他说:“再见。”徐韶娩微微地走神,笑着说:“不久就能再见面。”谈善说:“不管会不会见面也应该好好道别。”牛车“哒哒”地走远了,板车和人都变成模糊的两个点。边关远去,皇城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谈善在清晨进城,去了那家馄饨铺子,晨起人多,送给他海棠花的少女也来帮忙,端到他面前的汤碗中没有葱花。谈善对她说:“谢谢。”少女冲他腼腆一笑,离开时两侧麻花辫轻轻地甩起来。天边旭日东升,温凉的日光洒向皇城,一片金光灿烂。城中有乞丐,再富饶之地也有乞丐。谈善一路走一路将换来的铜钱扔向沿街乞丐的破碗中,铜钱和瓷碗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在每一个乞丐面前弯下腰,掏光了浑身上下最后一分钱。他来到了魏府门口。——丞相府。“魏氏满门忠良。”谈善说。魏沈正在脱官帽,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这个身无一物的青年。“本官忠于天下百姓。”谈善:“那再好不过。”“高风亮节”四字高悬主堂之上,魏沈掸走官帽上灰尘,淡淡:“即便你不来,该做的事本官依然会做。”“百死不足为惧?”“百死不足为惧。”谈善起身告辞。紧接着他去了永济寺。“寺里有一百七十三名新来不久的僧人。”老太太和他一同双手合十,跪拜佛祖,告诉他:“当年扬州水患,诸多商贾家破人亡。他们或有父母妻儿,或家财万贯,大水一冲化为乌有。他们约好共同跳江。”有一个算一个,徐流深救了其中大半。没有人知道徐流深为什么非要救他们,他总在难以想象的地方执著。跳下去一个他救一个,死的是多数活的是少数,但救下来的人没有一个再往下跳。岑婆是最后一个。岑婆说:“你听见了。”让一个不属于相同时代的人留下,总要付出什么,例如生命。跪在蒲团上的人并没有回答她。谈善在卫妃陵前叩首,为她上了三柱香。她有一个被天下人视之神祇的儿子,只是那对一个母亲来说或许不重要。-九月,渭平王弹劾王世子射杀太师鳌冲之事,要姜王依律降罪。此事荒诞,没有人放在心上。月中,鳌冲旧部频频私联萧重离——他们愤恨至极,怒火焚烧理智。鳌冲当年随姜王战场杀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徐流深明明可以伺机营救,而他却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之射杀,毫不顾惜尊师性命,令臣子心寒。姜王压之。十月深秋,姜军胜,班师回朝。王世子回京当日进宫,面见君父。“寡人再问一遍。”十二毓冠冕上金珠熠熠生辉,玉玺、明黄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