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猛地睁开眼。
像是被人重重搡了一把,从脑袋到身子都在摇晃,他遽然伸手,卡住了来人的脖子。
楼船占据了此地最好的视野,木台上往来的既有豪绅也有小贼,这小贼在此盯了数日,把阿勒的行踪摸得清楚,知晓此人日日都在木台上支一把竹椅躺着,好茶好酒不绝,出手相当阔绰。
小贼不敢轻易动手,捱了三日,好不容易走运一回,逮着他睡着的机会,谁能想到刚近身,人就醒了。
小贼吃力地扒着脖颈上的手,不断收紧的五指让他呼吸不畅,脸色都涨成了暗红,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里一半恐惧一半不甘,自己头回摸着富贵边,就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恨这人磨磨唧唧地不给个痛快,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这男人的眼神压根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西望出去。
香要燃尽了。
木窗框住了海面上的景致,日头刚从云边跌出来,斜斜往下坠,整片海湾都浸在金艳艳的光潮里,阿勒等了半个月的那张飞鱼金宝帆正在缓缓入港。
随后长板一接,船上乌泱泱地涌下来一拨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锁定了那抹人影。
找到你了。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犬牙,而后逐渐松开手。
小贼虎口里偷了生,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喉咙火烧火燎的:“贵……贵人饶命。”
阿勒充耳不闻,他捏了一支香,弯身下来,小贼吓了一跳。
“想要金珠,好说啊。”阿勒手指交叠点了点,一截香灰落在小贼肩头,惊得那贼脸色白了又青,快哭了。
“不不不……不想。”他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紧跟着“嘶——”的一声,肩头热辣里伴着剧痛,布料和皮肉烫破的气味儿窜进他鼻孔,小贼重重一抖,骂了声爹。
阿勒把将要燃尽的一截线香摁灭在小贼肩头,在焦黑色的一圈儿破洞里放上颗金珠,愉悦地说。
“帮个忙,把我卖个好价钱。”
***
这男人指定是有点毛病。
索檀——小毛贼索檀哼哧哼哧地拖着大麻袋,他生得着实不大标致,干巴个儿,头发蓬乱枯黄,街边随便捞只猫,那皮毛都比他油亮光滑,只一双眼睛实在锐利,雪刀似的剜人心神。
此时眼睛也剜不起人了,红通通的蓄满了泪,他的肩头烫了好大个洞,得有指甲盖那么大,仔细闻闻,还能嗅到皮肉烧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