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龙可羡推开窗,哨兵顿时从房顶上吊下来,咧开嘴,手里抱着两个果子:“少君,给,拿刀把顶上削开,里边甜滋滋的可好喝。”
龙可羡接过来,把竹筒递过去:“送完就去轮值。”
“欸!”哨兵身子轻盈,踩在屋瓦上像一纵青烟,三两下就不见了。
龙可羡抱着果子坐回去,打开最后一只绘着小黑龙的竹筒。
上边笔势如风,游龙走蛇:“当你收信,必已抵达碧鳞岛,该地风俗颇异,东侧密林绝不可入。上次一谈,私以为寻至知音,故彻夜难眠,兹际炎暑,希自珍卫。”
附一张赤海海域图,图之详尽,无不详述。
龙可羡想,这人不像海上暴君,或许是个谦和有礼的翩翩君子。
后面八个字看不懂,她仔细琢磨了一下,铺纸写道。
“多谢提醒,三山军需要摸排整座岛屿,再险的林子都不是问题。我们没有找到船只,但我的消息绝无可能出错,他们确实曾经到过此地。听闻海上的每一道浪每一尾鱼,都是你的耳目,你在海上无所不知,我要向你买一则消息——另外两条船的下落。价钱随便开。”
龙可羡估摸着那些木箱的价值,把字涂黑,接着写,“我最高可出价万金。你上次提出的合作,北境仍然在考虑,没有海陆双军是北境最大的问题,我们不擅海战,只能近陆冲杀,你我可以互补,但是我不会交出三山军领军权。”
末了,又写下一句:“一个男人为何会想杀死另一个男人?他们素不相识,更没有利益往来。”
涂掉,改成:“能给我捎本大灵云寺的经书吗?能令人平息杀意、心如止水的那种。若有,我必重金酬谢。”
海鹞子脚上绑着竹漆小筒,扑扇着翅膀荡开了夜色,霸道地占走夜鸦的巢,啄得可怜的鸟儿满头稀疏羽毛,过了好一会儿,又沿着原路飞回了客栈,在一道窗户外啄了两口。
那窗子缓缓拉开,靠墙站着个人。
阿勒带着沐浴完的清爽,敞着领口纳凉,打开一看,气得笑了。
让我念经是吧。
翌日,龙可羡收到了一册欢喜禅。
第26章变化
薄薄的册子,烫金的封皮,用红绳吊着,垂在门前晃荡。
经风一吹,露出两个人像,是低眉垂目的慈祥面,却靡艳地勾连在一处。
阿勒的声音从后边传出来,“小暑天,热得像把人架在炉子上烤,这差事有什么要紧,不做也罢,与我一道在院里摇扇乘凉岂不更好?”
龙可羡站在门前,先是懵了懵,而后像是被火星溅到似的,手忙脚乱去捂,捂是捂不住的,最后干脆一把拽下来,匆匆塞进了袖袋里。
阿勒站在屏风后穿衣,抬起头来,他生得高挑,抬头时可以把下巴搭在屏风顶上,用眼神询问。
“有人?”
“没有。”龙可羡摇头,手藏在袖里,用力把册子揉成团。
若是龙可羡不心虚,或许可以看出点好整以暇的意思,这浪荡的坏胚,心知肚明地用羞耻心逗弄着龙可羡,再把那涨红的耳根、躲闪的眼神都当作战利品,收进他一个人的眼里。
***
岛上的温度,从日出那刻就开始攀升。
龙可羡又去了趟沉船处,直到斜阳老去,半片锦色在天边翻涌,才噔噔噔跑回客栈,一进屋就往浴房钻。
神清气爽下楼来的时候,石述玉正坐在墙下,身边凑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在给他绑辫子。
石述玉冷着一张脸,看上去万万的不情愿,但是那小姑娘或许是激动,或许是手生,编发时扯得他脑袋都跟着斜了,也只是龇个牙咧个嘴,身子却动也不动,生扛着。
“小石很有耐心,他是个撑着恶童皮相的痴儿。”尤副将咬着饼,从后边走出来。
他身形魁伟,看起来有两个龙可羡宽,蓄着粗黑的胡须,腕子有碗口粗,却很意外的,生了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
“不敢苟同,”龙可羡朝他招手,“报事。”
龙可羡与尤副将顺着石子路往屋宅后走,后边辟了两块地,种着两茬菜蔬,几堆竹素。
天刚擦黑,叶尖恹恹地蜷着,被日头焙得懒怠。
“西侧都摸排查尽了,此地来来往往的,以南域的船客、海寇、匪徒居多,从口音身形,服饰习性来看,没有祁国人氏。”尤副将不与少君并肩,往前走两步拨开枝条。
“东侧?”
“东侧无路,那林子诡异,人进了就找不着路,昨日去的两个兄弟至今还未回来,像咱们在出门打追击时进的林子,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是指那场敌方伏击战,利用林木排兵布阵,刻意模糊残兵数量,打得好,能以少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