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阶时,那皮肉贴着薄裙,又轻又柔地摆动,细腰之下是丰腴的臀,走动起来不经意间就漏出了精心滋养的媚色。
宫门沉闷地合上,把低语声隔在了里头。
“才下过雨,地皆湿滑,怎么辇也不叫就来了。”骊王端坐在桌案后,尽管劳于案牍,腰背仍然挺得笔直,不肯在人前露出疲色。
“给陛下熬了汤,宁神平气的。”宁贵妃轻言细语,从食盒里端出一只小盅,用素色薄胎碗盛出来,细致地撇掉了汤面上的油花。
宁贵妃做这些事时,骊王的眼神始终跟着她,食盒是她一路提过来的,不曾假于人手,掌心里被勒出了淡红的痕。
骊王叹一口气,拉过宁贵妃的手:“这些小事,交给下人去做。”
宁贵妃徐徐抽出来,安抚似的拍了把骊王手背,柔声道:“为陛下分忧便没有小事,都是臣妾该当做的。”
“这两年让你侍奉长兄,是委屈了你。”骊王把她拉到腿上,揉着细细的指骨。
“臣妾心知陛下心有鸿鹄志,不是困于乡野的家雀,总有登顶九重的一日,陛下如今把臣妾挂在心头,臣妾哪儿来的委屈呢。”宁贵妃笑意盈盈,唇边两粒浅浅的梨涡。
“如今外头闲话颇多,屡禁不止,”骊王话里有话似的,“待我掌得宫防,必定不教人嚼你一句舌根。”
历代君王都不掌宫防巡卫。
偌大的王都,只有三千銮卫兵听命于骊王,负责掌擎执卤簿仪仗,抬辇扶盖,做些刀剑外的琐事。从前就是连佩刀都没有的,骊王上位后,才一拨拨地清人,剔出各家眼线,填进能人志士,赏佩刀,争宫禁。
坊间笑言,骊王最风光的那刻,不是即位大典,是三山军铁血铿锵地站在他身后,军旗遮天蔽地,成为漂浮在王都上空的云浪,毫不费力地就镇住了那些沸腾的野心。
但那不是他的,骊王眼色阴沉下去。
宁贵妃垂头,“陛下劳于政事,臣妾给您松松劲儿。”
随即从骊王腿上起身,绕到圈椅后,不轻不重地揉按他的头部。
骊王刚即位,不愿落得与兄长一样的昏君名声,便事无巨细都要做到最好,但王庭势弱是历朝历代累下来的弊病。
他再勤勉,仍然觉得仿佛被绑住了手脚,事事都受着世家大族的约束,拖拖沓沓地施展不开,那些即位前慷慨激昂的陈词,还有满腔宏伟的抱负,都在日复一日的软钉子里消磨下去。
钝刀子磨人。
历代新王都是这么被磨烂了心志,颓在这香歌曼舞中的。
宁贵妃加了力道,骊王闭眼,往椅背靠去,绷紧的身子骤然松泛下来,就显出几分老态,他已年过四十,鬓边就藏了白发,宁贵妃视若无睹,继续揉按。
宫殿里凉气森森,冰鉴幽幽地吐着冷风,她在长长的静默里忽然听到骊王说。
“北境王去了伏虞城,这事你知道吗?”
“她是孩子习性,不惯被管束的。”宁贵妃声音淡淡。
“我有意抬她的封赏,让三山军分守王都内,助我争得巡防军权,这于双方都是好事,可她看不上,我不得已用军饷去牵制她,她竟有本事孤身南下。犟种!她……”骊王摇头,“她怎么就不能像你几分呢。”
宁贵妃手里的力道始终如一:“臣妾小门小户里养大的,没有见过世面,陛下就是臣妾的天。”
骊王睁开眼:“听闻她打小就被扔进野林里,茹毛饮血长大的?”
宁贵妃轻轻应声:“龙家儿女,年满六岁便送往族里训学之地,小妹……小妹六岁还无法开口说话,在族学里伤了人,便被送去了练兵林里。”
说是送,其实就是扔。
六岁还不会讲话,行止孤僻,与谁也不亲近,彼时龙家如日中天,族里优秀的儿女可以从城门口排到府邸,没有谁会对她倾注心力去培养。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从龙家人口中说出来感觉总是不一样:“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六岁!丁点儿大的毛丫头。
别说山虎野猪,就是一条毒虫都能吓得她哭死过去。
“不知。”宁贵妃淡声。
是了,不会说话,不会认字,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在虫兽遍地的深山老林里如何活下来。
***
“这还不简单,”龙可羡点着地图,“不碰水,不摘花,不偷吃,一片怪林子,还能吃了你们吗。”
少君行军时与平常截然不同,那是百场战争中厮杀出来的威严,三位副将不敢分心,全神贯注的,记下了各自的行进路线与传讯之法。
两条飞鸥船驶出百里之外后,做出离岛的幌子,又从东侧绕回了碧鳞岛,为的就是打个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