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走完,龙可羡净手,回来时阿勒已经坐起来了,用指节蹭了蹭下巴,说:“过来。”
龙可羡磨磨蹭蹭的,一会儿拿块帕子擦手,一会儿喝两口茶,眼珠子还要骨碌碌地往这转,这就给阿勒看笑了:“龙可羡,我是地底下爬出来的魔头吗,磨蹭什么!”
“反正,不是好东西。”龙可羡嘀咕一句。
阿勒面色不改,仍旧挂着又轻又坏的神情:“这话听得耳朵要起茧了,从前就叮嘱过你,千万不要把我往好地方想。”
“可是你这般可恶!”龙可羡来气了,茶缸砰地一搁,“那十六封信,是你从万壑松手里换来的,偏偏要送回北境,让哨兵以为我在老宅里留下了东西。”
阿勒敛了神色。
龙可羡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手攥在袖里,脸发白:“姐姐传信南下,你生气了,便下暗手让她禁足,骊王疑心我与她里应外合,欲要扶小皇子上位,我只得待在坎西港按兵不动,这就回不了北境了,都是你。”
阿勒捻着指尖灰,“还有吗?”
龙可羡胸口起伏,还有两句话堵在喉咙口,磨得音调都不稳了,“原本是有十七封信吗?”
阿勒看着她:“有。”
“战时,你来过北境,我们……”龙可羡指甲嵌进掌心里,“我们便已经分开了吗?”
她连那两个字也讲不出口。“分开,”阿勒重复这两个字,“倒也算是。”单方面的而已。
所以就是蓄意接近,龙可羡后退两步,“就是在骗我,”她眼眶通红,“明明之前便已经分开了,还要骗我情投意合,说不准连成亲也是骗人的……我已经忘记了那么多,你还要这般耍我。你不讲道理!你不是好人!”
即便龙清宁的信传来,龙可羡也没有将阿勒判以死刑,这些事情她拎得清。
因为重视,因为喜欢,所以不肯在人前讲他一句不是,堵着一口气等到现在,却被砸得头昏脑胀。
她人还没转身,手臂已经被握住了,阿勒力气大,猝不及防拽得她趔趄,手臂碰上手臂,他声音很沉:“我是浑,是憋了件事没有告诉你,不代表从前讲的都是谎话,情投意合是真,成亲也是真。”
龙可羡推他:“我不要听了!”
“为一桩事就要打死我吗?”阿勒反把她双腕摁到身后,“我见过那时的你,忘记未尝不是件好事,坏的全抛了,好的我皆会告诉你。我贪心,只要你记得快活事,这般也算十恶不赦了吗。”
“好坏你讲的不算!”龙可羡踢他靴筒,“我要看大夫,我要回北境,我忘记的全部要拿回来,谁都骗不得我。”
阿勒缓吸口气:“没用的。”
……
阿勒被“请”出了营地,连同那只被戳了十七八个洞的软枕。
第156章钓鱼
阿勒不在身旁,龙可羡才能使得出劲儿。
翌日,龙可羡天不亮就起了。窗纸灰麻麻的,她点了盏灯,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紧接着逸兴运笔,在纸上淋淋洒洒,痛斥阿勒的不齿行径,直到屋瓦镀上片亮金色,才抖着纸谨慎地检查一番,随后唤来尤副将,叮嘱他务必敲锣打鼓地送到阿勒手里。
那信送出去,龙可羡仿佛痛快地舒出一口气,连早饭都多用了半碗。
尤副将回来的时候,龙可羡还在照着书抄明日的份,她预备一日写一张往他手上送。阿勒不是喜欢她写信吗,不是要事无巨细全部写进去吗,龙可羡忿忿地戳着笔,写得更起劲儿了。
“少君,”尤副将嚷嚷着进院,一掀帘子就说,“送过去了。”
龙可羡蹭地站起来:“如何?”
有没有痛哭流涕,有没有痛心疾首,有没有悔不当初,她踮着脚往帘子缝张望,有没有负荆请罪上门来?
尤副将不明所以,往身后看了看,说:“哥舒公子往门口拴了条狗,嚯!瘦得跟杆儿似的,当场就把那纸撕了。”
拴了条狗。
还撕了?
龙可羡走到桌前,难以置信地说:“没见到他吗?”
“哥舒公子倒没见着,”尤副将从袖中掏出只钱袋,倒了一把金葫芦出来,说,“就见着一个守门的侍卫,是个生面孔,长得流里流气,不像个好东西,还意图贿赂属下。”
龙可羡已经急怒攻心:“贿赂你做什么?”
尤副将看着这些金葫芦,咽了口口水:“他让属下带句话,说哥舒公子借酒浇愁,彻夜难眠呢。”
龙可羡听了,先是一愣,而后负手走了两圈,谨慎地把这八个字拆开来,翻来覆去地念道:“借酒浇愁,彻夜难眠……我不要信!他们皆会骗人的。”
“就是,扯谎也不扯个好的,”尤副将也纳闷儿,“谁喝了酒彻夜难眠啊,不正好酣睡吗?少君,要我说那新来的小子就是没安好心,等着让您生气打上门去,这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嘛。好生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