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长青对程三五能够将繁难学问解释成寻常事物的本领颇为敬佩,或许这就是俗人之智吧。
“那不就正好?你用得上啊。”程三五手指扣圈,做了几下弹指动作:“以后要是撞见厉害人物,直接抄出一串丹玉,将里面的法术一股脑施展出来,砸也能砸死对面!”
长青一听这话,没有像过去那样斥责程三五蠢笨无知,只是无奈发笑:“哪有这么容易?我之前给你的三道符咒,是我耗费一整晚书符布气才能完成。而要将丹玉炼制成能够承载法术的器物,少说要用上数月乃至一年时日。何况……我对炼制法物一途并不熟悉,你就算给我这一整袋丹玉,我也用不上啊。”
“这么麻烦?”程三五大感讶异。
“如果是精通炼制的高人,应该能缩短时日。”长青稍作思索:“不过但凡妙用高明的法物,都需要在特定时节勾招天地之气,一年就只有几天适合开坛,有时候甚至十几年、几十年才等到恰当时机。”
程三五抓起一把丹玉,在掌心盘弄着:“听你说了半天,感觉这东西的用处费力不讨好啊,怎么就跟黄金一样贵重?”
“丹玉用处当然不仅于此。”长青解释说:“它还可以用来布置阵法结界,护持洞府道场。一些规模盛大的法事,也是要借助丹玉勾招气机,这些场合耗费最多。
“而且我前段日子拜访了终南山几家外丹道派,了解他们如何服食丹玉,发现近年来长安豪贵也开始纷纷效仿。”
“啊?这东西还能吃?”程三五看着手中丹玉:“这东西不是石头么?”
“对于烧炼外丹的道人来说,五金八石皆可入药,丹玉为何不能吃?”长青故意这么说,就为了看程三五那喉头**、难以下咽的表情,暗自偷笑。
“服食丹玉,当然不是生吃吞咽。”长青捏着下巴说:“首先要将丹玉捣碎研磨成黍米大小的散丸,然后辅以各种芝草木实,入灶煎煮,持咒祝祷,最终成药名为‘玄水玉浆’。这其实是从煮石之法演变而来,药力柔顺平和,常人亦能服食,而且有驻颜漱齿、保健筋骨的效力。”
“这么多讲究。”程三五凑近悄悄问道:“那你吃过这东西吗?”
“没有。”长青神色如常:“我自己修道有成,何必另求服食驻颜?”
“难怪你不长胡子。”程三五摸摸光滑下巴,可惜见到阿芙后,胡须又被她剃掉了。
长青反讽道:“你现在这样,的确像是内侍省出身。”
“你这话像是在骂我。”程三五气哼哼。
长青轻叹一声:“此次处置盐池妖祟有成,你这是要被内侍省委以重任了?”
“大概是吧,反正让那些大人物决定,我懒得想。”程三五丝毫不在意,他见长青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有哪里不妥?”
长青起身掩上门扇,面露严肃道:“你不在长安这段日子,我也探听了一番。内侍省名义上是监察天下,但实际却多有贪赃枉法、构陷罗织的恶行,许多原本无辜之人落入内侍省那帮鹰犬手中,无罪也变得有罪了。”
“你担心我也会变成那种胡乱捏造罪名、坑害无辜的坏人?”程三五笑着问。
“内侍省有此风气,不是单独某个人洁身自好就能回避的。”长青劝说道。
“你这……”程三五哑然失笑,随后说:“真要论朝廷法度,我当年在西域干的那些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我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良民啊。”
长青当然知晓,他只是觉得,像内侍省这种背靠皇权的内朝近侍,如果毫无约束牵制,恐怕迟早会凌驾百官之上。
尽管表面上不愿承认,可如今陆相的权位仍然不是内侍省可以动摇的。然而纵观史书,外朝宰辅屈服于内朝近侍并非什么稀奇事,谁能确保后来继任者可以维系眼下局面呢?
而且内侍省如此行事无忌,不还是仰赖于皇帝么?内侍省为了保证权位不失,其必然走向极力迎合皇帝喜好的路子,逢君之恶不远矣。
皇帝一人治天下,倘若毫无约束,以天下奉一人,那便是独夫逞凶、残害万民,有违天道。长青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也不希望程三五变成帮凶。
“我始终觉得你进入内侍省,是祸非福。”可长青也不知要如何劝告,程三五显然听不进这一堆大道理。
程三五起身一拍长青肩膀:“不必担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还是有杆秤的。要真是犯难,我也能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