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剑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池田面前时,池田大喜过望,笑着对赤川次郎说道:看来您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赤川次郎依然是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梁剑,然后转身离去,池田对梁剑使了个眼色,梁剑也立即跟了上去。
汽车驶出大街走向郊外,沉闷了良久的梁剑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您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赤川次郎仍然不言语,不久之后又拐进一条更为狭窄的山道,几十分钟后出现几座低矮的房屋。梁剑异常困惑,紧随赤川次郎身后走进了房屋,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盘膝而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就好像一根木桩。
赤川次郎走过去的时候,此人仍然鸦雀无声,梁剑甚至在想这个家伙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赤川次郎走到前面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的朋友,你还好吗?对方却冷冷地问道: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不要着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在此之前,池田先生让我转达他的好意,希望你们养精蓄锐,为效忠帝国全力以赴。
梁剑突然听不懂这些话了,好像是日语,但又好像跟他从川崎那里学到的日语不一样,所以不知两人到底在谈论什么事情,但却感觉到此间的含义必定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就在此时,赤川次郎的声音变成了他能听懂的内容:三郎,池田会长让我带你过来,希望你能够在此跟大野君呆上几日,大野君也是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他会教你更多厉害的剑术。梁剑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为什么我要跟他学剑术?我已经给您学了很多,不行,我必须回去。赤川次郎道:不,这不仅是池田会长的意思,也是你父亲川崎先生的意思,所以你必须遵照执行。
梁剑转身想离开,突然感觉一阵风从面前扫过,当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大野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一样横在面前,双手抱着一把剑放在胸前。赤川次郎又说道:大野君,拜托您了!梁剑见他想走,于是又想试着绕过去,可就在此时,还没看清楚对方怎么出手,便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落出去几丈之远。
赤川次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梁剑面对这个好像雕塑一样的家伙,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但他突然想到了肖磊,还有若兰,心想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里,会想办法来救自己吗?但又想起自己也许会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很久,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凉意,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声:我要回去!但是大野却说道:乖乖地呆在这儿吧,我也在等待池田会长的指示,也许几日之后便可离开,从现在开始,我开始教你另外一种剑术。
梁剑瘫软了,再也无力叫喊,他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地,无论他如何叫喊也无济于事,但他内心深处是多么盼望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会及时赶来救他出去。
肖磊当天离开乐善堂的时候没见着梁剑,直到第二天中午仍然没见到他,这才试探着问川崎梁剑在何处,川崎云淡风轻的说道:三郎最近在池田府上练剑,很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如果你找他有事,我过去的时候可以替你转告他。肖磊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没见到他人,随便问问。川崎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最近我可能会很忙,经常外出办事,店里的生意就麻烦你多照顾。肖磊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您有事尽管去忙,我会好好照看店里的生意。川崎感激地说道:多亏有你帮忙啊,要是三郎有你一半能干,那我可要省心不少啊!肖磊只是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无言沉默。
不久之后,就有人把情报送到了李大义手里,那是关于梁剑的,当然,肖磊很快也知道了梁剑被赤川次郎带出去后一直未归的消息,面对外表和善,但内里无比阴险的川崎,他几次都想追问梁剑的下落,但最后都欲言又止,越发为梁剑的处境感到担忧。其实担心梁剑的还有李大义,他难以想象若兰回来如果知道梁剑失踪的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一想到若兰明天就会回汉口,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果然,李若兰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汉口,李大义之前已经提醒所有人不要让她知道梁剑失踪的消息。李若兰这次是去了延安,和在延安的同志共同商议如何让周恩来等人到汉口事宜,密谈进行得相当顺利,而且也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若兰啊,你这次功劳不小,等任务完成后,我会向上级给你请功。李大义其实此前是打算派另外的人回延安,但最后却因为李若兰的坚持,所以才派她去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李若兰当时走得非常急,没来得及和梁剑告别,这次刚回来,聊着聊着便问到了他。李大义忙说道:没有啊,你走后他就没来这儿找你,也许他知道你不在汉口吧。李若兰又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梁剑满脸是血,还喊我了,让我救他……李大义心里猛的一颤,说道:别胡思乱想,那小子好好的呢,怎么会出事。但是若兰想起那个噩梦,仍然忐忑不安,突然眉头一挑,说道:不行,我得去找他。李大义在她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为难地支吾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告诉她实情,她顿时被这个消息惊呆,怔怔地自语起来:他到底怎么了?李大义痛心地说道: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后会担心,我刚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心痛,但是事情终究是已经发生了,我们的同志正在四处打探消息,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李若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是多么害怕梁剑出事啊,不仅因为她心里已经对那个男人萌生出了爱意,更因为他是被自己“拉下水”的,如果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出事,她告诉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不会原谅自己。长久的地下工作,其实早已把她锻炼成了一个成熟的革命者,所以她很快清醒过来,说道:书记很快就要到汉口来领导这儿的革命工作,这是当前最重要的工作,组织上要求我们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书记此行都不能有半点闪失。李大义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向她表态,在做好党组织交付的任务的同时,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梁剑。若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屋时,泪水情不自禁地滑落脸颊,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担心和愧疚,一个劲的为梁剑祈祷,祈祷他能平安回来。
钱思成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借助日本人之手除掉了徐国璋,原本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成为军统汉口区的区长,当上面的命令下来时,他拿着盖着红头大印的文件,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恼怒的大骂起来,甚至连门外的人都听见了他的怒吼,一个个惴惴不安,生怕引火烧身。
王克农对所有人挥了挥手,然后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敲响了钱思成办公室的门,钱思成正在气头上,此时大吼了一声:进来!王克农虽然很平静,但心里仍然颤抖了一下,当他跨进门的时候,钱思成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道:什么事?王克农迅速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观察着当前的形势,在心里揣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钱思成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又大骂了一声:什么事,说?王克农忙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这样的,心武刚刚破获了一则非常重要的情报,请您过目。钱思成没有好气地接过情报快速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的目光停止了转动,怔怔地盯着上面的字,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好久都没动静。
王克农见状,既不敢打扰,也不敢离开,只能等着,钱思成终于醒悟过来,仰起眉头问道:多久了?王克农说道:刚刚,不久,也就是十分钟之前。钱思成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咬起了腮帮子,沉吟了很久才说道:马上让心武来见我。王克农和覃心武只是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当他们再次出现在钱思成面前时,钱思成低沉问道:你怎么看?是日本人的烟雾弹还是……覃心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绝对不是,我相信日本人已经知道的领导人将要和蒋委员长面谈的消息,虽然我不清楚日本人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但我想事情一定非常严重,很可能已经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控制,必须马上向上级汇报,做好防范措施。钱思成眼里闪烁着骇人的光亮,又紧盯着王克农的眼睛说道:告诉我你的看法。王克农早已想好应答的办法,说道:也许只是日本人放的烟雾弹,如此重大的事件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泄密了?
钱思成突然把破译的电文往抽屉里一放,然后坐了下去,他这个动作令王克农和覃心武的心脏同时砰然跳动起来。钱思成笑了,笑得非常轻松,双手抱在胸前,表情轻声地说道:非常好,我对你们的工作能力表示非常的赞赏,这样吧,由于考虑到此事的严重性后果,我来处理吧,你们二位现在可以回去工作了,但是我得提醒二位一句,如果你们不希望惹火烧身,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待两人离开之后,钱思成打开抽屉再次拿起了电文,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但他却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越到最后,他的脸色便变得更加难看,然后仰头长叹了一声,眼里终于冒出了邪恶的光芒。
王克农和覃心武却暗自笑了起来,因为这是他俩联合导演的一场戏,很明显,钱思成被这场电影蒙蔽了双眼,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做春秋大梦。
李大义开心的大笑起来,在心里默默地感慨道:实在是太好了,钱思成啊钱思成,你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在我们的监视中,通过这场戏,你身上的画皮也终于要被揭下来了吧。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全盘计划,立即会让其他同志搜集钱思成通敌的罪证。他走出房门,双手取出鸽子,然后把情报捆绑在鸽子的小腿上,大声说道:去吧。然后把鸽子抛了出去,鸽子在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像不忍离去的朋友似的,然后才飞向远方。
老李,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张师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大义望着鸽子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说道:军师的能力堪比诸葛先生,诸葛先生四海皆知,能知过去,谋未来,军师可否也为我算一卦?张师爷爽朗地大笑道:诸葛先生可是一代神人,我这个教书匠只不过比常人多识了些字,哪敢和诸葛先生相比啊,但如能比得上诸葛先生万里之一,老朽也就敢吹嘘了。李大义收回目光,回过头来,脸色舒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让军师为我算的是,咱们的革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啊?张师爷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虽然不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但是《三国》里这样说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和合,合久必分,三国最后归晋,这是必然的规律,现在的中国就好比纷争时代的三国,终究会完成大统一,倭寇妄图灭我泱泱大国,狼子野心,何惧!
李大义听了这番话开心不已,由衷的赞赏道:张师爷是有学问的人,等将来赶走了侵略者,解放了全中国,到时候咱们的孩子都可以走进课堂跟您这样有学问的先生念书识字,没有了侵略者,没有了战争,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啊。
张师爷摸着花白的胡须,用同样的口气说道,为待天下太平时,我以我血荐轩辕。
爹,我出去一趟。李若兰从后面走过来说道,李大义皱着眉头说道:外面有很多特务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要干什么去?他担心她会去乐善堂,但她说道:我就出去转转,也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回。她离开后,张师爷才说道: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大义道: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这里又不是老蒋的地盘,更不是小鬼子的地盘,所以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张师爷这才说道:我是说若兰啊。李大义反问:若兰她……咋了?李大义被这话问得一愣,张师爷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就是担心若兰这丫头,她年纪轻轻,却有着如此坚忍的毅力,为了完成党的事业,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现在外面的形势实在是太复杂了,而她肩上的担子又如此之重,我也是过来人,了解做父亲的心情,你这个做父亲的,可要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啊。
张师爷这话说到李大义心里去了,这些年来,李大义其实最愧疚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女儿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可是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他,他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健康活泼的姿态,禁不住笑了起来,热情洋溢地说道:我这个女儿啊,是个男孩子性格,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这话里充满了自豪,张师爷又问道:若兰和那个男孩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可要有心理准备。李大义反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师爷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也许是我多想了。
李大义其实何尝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但是他了解女儿的心思,只要女儿高兴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