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幽居在竹林之中,平日里见不到多少人,林明霁为了干活儿方便,穿的十分的随意。洗的发白的长衣叫一根衣带松松绑着,在他俯身浇菜时,露出汗涔涔的脖颈与并不羸弱的胸膛。
“我来吧。”赵息玄假惺惺上前。
林明霁自然拦阻了他,一番推让之后,赵息玄站在一旁,看林明霁锄草浇菜。
“依林兄这样的才华,进京入仕只是等闲,何须要在这里这么辛苦的劳作?”林明霁实在没有什么进取之心,近来赵息玄因为读书小有所成,心中便蠢蠢欲动——多次旁敲侧击,想让林明霁与自己一起进京赶考。
林明霁只顾扶正一棵歪倒的菜苗,并没有注意他所说。
赵息玄仍旧不死心,绕到另一边继续道,“寒窗苦读,求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闻名天下吗?难道林兄不想?”
这一次,林明霁有了回应,他有些漫不经心,连头也没有回,“若求闻名天下,世上有捷径万千。”
“……”
林明霁起身站了起来,他叫竹枝挽着的头发已经垂落了一缕到面颊上,显出些不同以往的散漫与风流,“我求的不是捷径。”
“世有读书人万万千,所求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世也有贩夫走卒万万千,所求三餐温饱,一世无忧。”
“读书人可凭阿谀奉承,扶摇直上,贩夫走卒亦可打家劫舍,富甲一方。”
“然百年之后,当世显赫之人,又有多少能留下名姓。”
看着林明霁自身旁走开,赵息玄在略一停顿之后,视线又转到了他的身上,“今生若享尽富贵荣华,又何必去求百年之后他人口中的虚名?”
林明霁轻轻笑了一声。
赵息玄猛地回过神来,想自己一时不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马上改口道,“林兄孤履危行,是在下浅薄了,惭愧惭愧。”
二人所求,到底是不同。只林明霁到底不是清高文人,不会伐异党同,只也远不到与赵息玄交心的地步罢了。
……
趁着今日晴朗天气离开竹屋的赵息玄,回到了热闹非凡的市井之中。只今时不同往日,苦读半年,又有林明霁这样的真君子做老师,赵息玄一改那唯唯诺诺的小人嘴脸,脊背挺直,下颌微扬,自带几分傲气。
避世而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还是爱这市井里的烟火气。只他想要以后富贵荣华,便也只得耐住眼前的寂寞。
寻了一处与府衙相隔不远的地方,赵息玄席地而坐,将买来的宣纸铺在地上,也不像从前那样吆喝人来观看,只托着腮,等着鱼儿上钩。
果然,赵息玄这样奇异的行径很快招来了路人的驻足观看,有一人看他身边摆着纸笔,问,“你是卖什么?”
“卖画。”
“画呢?”
“现画。”赵息玄靠着临摹林明霁的画作,如今也是有模有样了。
“那给我画只老虎。”说话的人丢出两文钱。
“不画。”
“你不是卖画吗?”
赵息玄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那从府衙里走出来的知府,他嘴角扬起微妙笑意,故意垂下头来,“我的画只卖给有缘人。”实则是那赵息玄不会画虎。他临摹林明霁的画作,也只有他画的多的花鸟虫鱼有些神韵罢了。
知府看到了他,排开人群走了进来,“那,给我画一幅如何?”
赵息玄抬起头,故意装作看见他一怔的模样,而后提起毛笔沾了笔墨,“先生要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