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姐儿哭哭啼啼的,捶着牢门喊冤枉。
直到牢房里的皂隶直接盆脏水进来,她才止住哭喊,跌坐在草垛上。
简二婶嘴唇嗫嚅:“盼姐儿啊……”
盼姐儿恶狠狠地扫视过来,冲上去揪住简二婶的头发:“都是你,都是你和阿爹害了我!”
她本为出嫁女,娘家出事也不牵连于她的。偏偏爹娘为了名头,硬说她是简伯父的女儿,还跑去去公婆打架,这才给了赵家以义绝离婚的机会。
“都是你们的错!我不要当官奴啊,我不要!我应当是官娘子才对!”
“我们那般,还不是为了你?”
简二婶起初还有愧疚,后头也是怨恨起来,与盼姐儿厮打在一起。
不过她因着杖责还没有疗养好,所以没两下就被盼姐儿摁在下头,狠狠打上好几下,连两个妹妹来拦都没拦住。
最后还是皂隶听得烦心,又往他们身上浇了两盆臭水,这才让她们安静下来。
盼姐儿冷静下来,又开始抹眼泪。
只是那袖儿都是股恶臭味,让她闻着都反胃。她垂首望着自己穿着的麻布囚衣和草鞋,越发怀念在赵家时的日子。
盼姐儿想着赵家的好衣衫,好饰品,好被褥……教她能回去,她定然会老老实实,做个孝顺新妇的。
盼姐儿抹着泪,又想起事来。她瞅了眼囚牢,双眼忽然亮了起来:“招姐儿呢?招姐儿应当不用进来的吧?她家里富裕阔绰,她可以把咱们赎出去的。”
简二婶心虚地睨了眼盼姐儿,没说话。
招姐儿真会愿意出钱来救他们吗?要知道比起嫁去官吏人家的盼姐儿,招姐儿嫁的人家就不尽如人意。
正巧耀哥儿读书,他们生活开销都要钱,夫妇两人索性从里头挑了个家里富贵,愿意出大笔聘礼的嫁了过去,至于女婿是不是痴傻,是不是有点躁狂,他们心知肚明又假装不知道。
待招姐儿出嫁以后,除了回门时回了娘子一趟,再往后那是连个音讯都没。简二婶想了想,呐呐道:“那丫头都不会回来,哪能啊……”
话还没说完,外头响起阵阵脚步声,间隙还有皂隶讨好的声音:“大娘子请慢些走。”
几人的闲聊声戛然而止,齐齐往外头看去。脚步声由远至近,而后几人便见着两名皂隶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请着一位戴着斗笠的妙龄娘子进来。
那娘子一身的莺色衫裙,外套了间粉色半臂,那脚上踩着的一双绣鞋沾了泥还能看出是玉裳坊所做的上品绣些,直让知晓些的盼姐儿看红了眼。
“阿娘,盼姐儿……”
“招姐儿!?”盼姐儿听到妇人的声音,登时欣喜若狂。她与简二婶说道:“我就说了,招姐儿定然会来救我们的。”
简二婶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心里欢喜。她呐呐着,想要上前瞅瞅女儿的模样,仰起头却见着斗笠纱帘下那一抹皮肤。
她双眼圆睁,牙齿骤然咔咔打架。
盼姐儿还在与招姐儿说话,然后就被简二婶的模样吓了一跳:“阿娘,你怎么见到阿姐不说话,倒是像……见了鬼似的。”
简二婶没说话,面色惨白如纸。
倒是招姐儿笑了笑,缓缓取下斗笠来。
先是皂隶重重抽了口气,而后念姐儿和领姐儿也惊得捂住嘴,眼眶里直滚着泪。
最后盼姐儿尖叫一声,往后倒在草垛上。只见斗笠下是张面目全非的脸,青紫的脸颊和嘴角,一侧脸上的烫伤与疤痕,哪里还有盼姐儿出嫁前的清秀模样。
简二婶全身颤颤,牙齿打架。
招姐儿低低笑了声,容貌更如恶鬼一般。她托了托坠在耳边的发髻,似笑非笑地瞅着盼姐儿,瞅着简二婶:“说话啊?说话啊……我让你们说话啊!”
她的声音一回比一回高。
简二婶涕泪横流,盼姐儿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