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怔了怔,把脸埋回了枕头里。
——这话好像是她索求无度!
手中一空,楚王笑了出来。
他退开些,平复自己。
但青雀就在身旁,平复显然并不容易。
在他要起身去浴室冷静的时候,青雀靠近了。
虽然在黑暗里,楚王也能感受到,青雀的手在抖。他停下动作,耐心等待,想看青雀是要做什么。
青雀抚上了他的脸。
她迎着他,送上自己的唇。
她空着的手,又颤抖着向前——被楚王轻笑着握住。
第一次,她用手触碰了他……握住了他。
……
这一整个夜晚,青雀当然又没有见到光亮。
她不知道,每一次亲密,楚王都要吹熄所有的灯,是怕分不清她是谁,还是怕,太分得清她是谁。
但没关系。
听着楚王在她手中愉悦的低声,她轻松地想,楚王不清楚她是谁,不要紧。
只要她自己知道,她是青雀就好-
云起堂的除夕安静中涌动着隐秘,而京中大多数人家的除夕,仍是宗亲齐聚、热闹喧嚷的。
朝规:除夕当日,在京群臣七品以上、外命妇四品以上并亲王、郡王侧妃,方许入宫朝贺领宴。
康国公府中,康国公自不必说,孙时悦虽寡,却有四品郡君封诰,宋檀为五品中书省左司郎中,如无丧病,都须入宫。独霍玥虽从夫亦有五品诰命,却恰好未在入宫朝贺之列。
从她成婚后,数年都是她留在家中招待宗亲,预备祭祖,今年也不例外。
仇夫人虽已无诰命,不得入宫,宫中也解了她的禁足,康国公却不许她置喙任何家事,连新年祭祖守岁都不许她露面,对外只称她还病着。
宋檀亦恐母亲当着族中众人再说出什么疯话,并未在父亲面前求情。
傍晚,车马回府。
祭祖的所有事项,都已预备妥帖。三人一入府,康国公便被软轿接到宗祠。孙时悦和宋檀因是年轻小辈,今日皆不乘轿。
宗祠内,松柏苍翠,御笔盈门,金匾铜鼎,彩屏锦帐,香烛辉煌。宋氏族中男女分班站立,老幼少壮,几乎俱在。
当祭礼完成,诸人要退出宗祠,至正堂拜年行礼时,望着康国公,孙时悦发出一声清晰的长叹:
“可怜大郎去世,已经十二年整了。”
这句清冷的女声,像寒冬挂在檐下的冰凌,倏然掉下来,甩在了每
个人的头顶,不致命,却也不可忽视的疼。
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发难。
康国公霎时转过了身体,严肃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难堪。霍玥几乎冲出去阻止,看到宋檀犹豫着没动,便也缓缓地退回了脚步。
宋氏族中在场数十男女,无一例外,都望向了孙时悦——已故长宁大长公主的亲外孙女,永熙郡主之女,圣人为安抚表姐永熙郡主亲封的平康郡君……康国公长子的遗孀——又不禁看向她的公爹和兄弟弟媳。
没有人立刻阻止她。于是她便走出队列,面向众人,冷冷地说了下去:“大郎福薄,身为人子,为护卫父亲战死,却没能留下一份香火。眼看行岚及笄在即,将议婚事,她是大郎唯一留下的一点骨血,却也没有一个兄弟能在后相助。今日众位宗亲都在,当着宋氏的列祖列宗,即便有人说我‘不孝’,我也要替大郎和行岚问个明白:难道他为父亲、为宋家死了,成了鬼,便不再是宋家的人,连身后没有香火,孤零零地做鬼也无所谓?”
她说着,宗亲里显然有两个人要动了。都是族中辈分比康国公还高的长辈,每人家里都有几个年幼的重孙。
赶在他们之前,康国公火辣着面皮,斩钉截铁地接了话:“当然不是这么说!”
“大郎是为大周战死,家里从来不曾忘过他!他身后没有香火,我也当然记着。大娘,是你太急了。”
忍着耻辱,他恳切地说:“我是等着二郎有了孩子,便过继给你们。你们都还年轻,何苦再等一等。大郎在时,从来孝顺尊长、悌爱弟妹,若为此事就闹得家中不快,想来大郎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
“正是如此啊!”宋檀此时急声附和,想快把这事先混过去,“我——”
“你?”孙时悦冷笑着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