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孺人上午就去了,静雅堂谁也不管她,咱们也不能比柳孺人差太多呀!”乔娘子说得直白,“现在过去,还能说是先不打扰柳孺人,咱们错开来去贺喜,一整日都热闹。这样的大事,若到明日再去,再怎么找借口,江夫人又不傻,怎么不知道咱们的心?”
张孺人只是呆呆坐着,不应。
从上午得知宫中来人,告知了册封的吉日,她已经有两个多时辰没说话,也没动了。
薛娘子见势不好,早让奶娘把大郎领去后院,看着他做功课,不叫他知道这些阴私龃龉。
乔娘子看得着急:“姐姐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咱们不是三天前就知道,她只怕要封侧妃了吗!姐姐那时候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却这样!”
张孺人还是不应,也不看她。
薛娘子叹着气,把人拽起来:“或许猜归猜,和真尘埃落定,也不一样。”
在与殿下、名位和恩宠相关的事上,她一向比乔娘子含蓄,很少说得过分直接,此时也忍不住一叹:“可这也不是前几日才猜到的事,甚至不是这两个月的事:殿下这两年,只去过她一个人房里,这侧妃之位,即便不是她,也不会是旁人。姐姐……还是想开些吧。”
这一句话,似乎终于打破了什么。
怔怔地,张孺人看向了她。
薛娘子想躲,最终还是没有躲,撑着还算正常的神情,与她相视。
看了她一瞬,张孺人倏然收回目光,面庞皱起……哭了出来。
乔娘子还没从薛娘子过于直接的话里回神,又被哭声惊得一呆,连忙又坐回她身边:“姐姐——”
张孺人尽情哭着,又时而收一收声音,怕被后院的孩子听见。
终于,她觉得泪流干了。
“我这样子……”她一开口,还是哽咽,“我……”
她攥着袖口,低着头:“我这样子,就是想去,也不能去了……让她见了,更以为我对她有多不喜,是去送晦气……”
她想笑,只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你们不用管我了,就说,说我中暑了,去不了,你们先去。”
薛娘子本正给她擦泪,闻言,先看了一眼乔娘子。
乔娘子默默抬头,也看向了她。
片刻的对视后,乔娘子坚决开口:“那怎么行!”
“从姐姐替我们得罪了宋妃起,咱们就是一起的!我们那时并没有什么好处能给你,其实现在也没有,可姐姐还是替我们告诉了殿下,再没让我们受冻,这个恩情,我们便记一生也不能忘!”她越说越坚定,“都这么多年了,咱们什么时候不是共进同退?云起堂人是不错,和咱们也算好,可若我们为庆贺她得封就撇下姐姐,那成什么!”
她道:“那不成了我们用姐姐显着自己同她好了!”
张孺人看见了自己的泪又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了摊开的掌心。
她肩膀耸动,向乔娘子靠过去,扑在了她怀里。
哭声又微弱响起,渐渐大了起来。
薛娘子站在一旁,嘴唇翕动。
片时,她在另一侧坐下,从身后环住张孺人,笑道:“一起晚一日再去……也好。”
“凝香?”
她唤来张孺人的亲信侍女。
“去云起堂,说……说替我们恭贺江夫人今日大喜。”
她抿起嘴唇,急促想着:“这样大喜的事,一时不知能送夫人什么,耽延到现在都没选好。这个时辰了,也不好再去打扰。明日再去贺喜,望夫人莫要厌弃。”
……
在凝香来之前,青雀就已经猜到,或许永春堂的三人,今日不会过来了。
借口虽粗糙,凝香却说得谦卑又得体。她一听便知,定是薛娘子的语气。
“我知道了。”青雀笑着说,“去告诉你们夫人、娘子,说我多谢厚意。今日天气太热,本想过是不是叫人去说请三位不必过来,明日上午天凉再来,又怕耽误了三位的好意。既然如此,正是凑巧,那就明日再聚吧。也请万不必送厚礼,心意到了,就是我们几年的情分了。”
说完,她叫碧蕊把人送出去。
日光已经稍暗,却离黄昏尚早。
芳蕊上前了一步,低声对她说:“恐怕,永春堂,是要和咱们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