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过一个响头后,他起身子,跪着直视公主,“但臣想问,为何要臣娶别人家的姑娘?”
应娽七沉吟片刻,陈扶上都认为她不会回话时,她却突然道:“是祝家姑娘,那个粗俗的恨嫁女,她看上了你要得到,不然她的父兄便不会交兵权。”
“皇兄是爱我的,只答应了一年,扶上,你只需要忍一年你便能和离,你我便能成亲。并且他们说好不让你们约定行夫妻之事的!”
陈扶上只觉荒谬。
他稳住身形,头次质问道:“您认为臣没长腿会牢牢锁在您身边不会跑?臣的心不会被伤到?”
自始至终,不论是曾经为了身为新科状元的他不娶别人,折断他的仕途,致使他入不了内阁,自此在国子监做了司业。
还是如今要借助他的姻缘去做事,应娽七自始至终都不会同他商量。
其实应娽七只要开口,他什么都会答应,只是应娽七不信他。
亦或是觉得,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跑,都会顺着她,所以没必要商议。
应禄七落下眼泪,大颗大颗掉。
她哭,她撒泼,拿他送她的莲花簪抵住脖子,逼他应下。
明知道她在装,她不舍得死,她在博同情,但陈扶上不想她哭,不想她受一点委屈。
思绪回笼,回了正院。
他对屋子里这位祝家姑娘,没有一点好感。
希望她莫要另生事端,安安稳稳过完这一年,而后好聚好散。
他对这门婚事只是应付的架势,为了圆应娽七的愿罢了,前脚刚进屋,他便戴上手中随身携带的叆叇,拿上不离手的戒尺,打算备课,批注学生新呈上来的意见簿。
他现为国子监司业,虽不掌管学生们的授课,但国子监大大小小的政事都归由他管辖,每当科举来临,也会去给备考的学生传授备考经验。
现下不是备考时候,国子监便商议开了个学生意见簿,广开言路,陈扶上又做事太过认真,不愿敷衍了事,忙得脚不沾地。
可正要入座,却察觉身上这身大红的衣袍,猛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等着他掀盖头,叹口气。
该有的体面还得有,不然应付不了陈府那嘴碎的一家子。
而后转身,便见红色销金盖头端正地盖在面前女子的头上,她身量娇小但脊背挺直。
大袖披霞显得凌乱,脚踩红色翘头履,从缀饰的珍珠可以看出,脚踝微微颤动。
他不想把拿挑头掀盖头的举动,给了除却应禄七之外的人,就算知是假姻缘也不可。
于是,他就近拿了自己的戒尺,沉静片刻,便抬脚离最远距离,作势要去挑完祝圆的盖头,只想尽快结束。
而后得见,一位貌若芙蕖的姑娘,墨发披散,口脂艳红,叼着一块红枣,眯着眼睛,明明能看出挺立着身子,却沉沉睡去。
陈扶上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拿戒尺的手一松,猛然往婚床上瞥去,便见到床上零零散散的干果已然所剩无几。
盖头被掀起,祝圆早已被这动静震醒,她睡眼惺忪,正巧同想要拍醒她的陈扶上对上眼。
花好月圆下,眸子春水涟漪,美人贴脸相近。
一个戴着叆叇,肤色惨白,眉目如画的男子,一下闯入祝圆包含水雾的眼睛里。
霎时间,祝圆清醒过来。
这男人生得好看,怎么却这么孟浪!
而后,她遽然推开面前带着叆叇、手拿戒尺的男人,手上的铃铛慌乱地玲玲作响。
二人错开视线:
一个放下盖头看向远方,一个故作平淡。
陈扶上踉跄后站稳,深吸口气,而后尽量平静道:“你就这般把干果都吃得差不多了,规矩呢?”
再粗俗胡闹的女子,也没有几个在嫁娶仪式上把干果都吃了,提早把头冠都卸了的。
就算是假姻缘,那也得贯彻没有规律不成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