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休沐一日,再加上方才学宫来人通知,明日一早学宫留守的几人就要收拾东西前往长白书院。
长白书院不同于学宫走的精英小班制培养路子,这是一所无论课程、师资,亦或是学生人数都十分之多的体量庞大的综合性书院。
学宫主要依附于天海镜,故而前来修习之人大多是冲着幻境修炼道心的作用去的。况且学宫上下不过十来人,且不提供居所,因此长期久留学宫之人寥寥无几。
如今定期去的除却她们这些游学大会分配来的,不过只有王又安几个氏族子弟。即便这样,他们大多时候还是往返于家族与长白书院之中。
长白书院是提供学舍的,故而周南絮出了幻境不久,便简单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准备搬迁。念及要离开王氏了,她略微一思索,就想着出门好好散散心。说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她竟一直没怎么仔细欣赏王氏的美景。
不料,前脚迈出门槛,周南絮就迎面撞上徐霜吟。
徐霜吟脸色很不好,急匆匆的模样,刚一看见她,便疾步上前拽住她胳膊:“你看见路秋早了吗?”
许是心急如焚,周南絮感觉自己的这条胳膊仿佛是被火钳子死死夹住,一时动弹不得又隐约听见骨头的脆响。她不自在地暗暗发力,想将胳膊从禁锢中解救出来。闻言她一头雾水:“路师妹?不曾啊,我们回来后不是一直各自待在屋里吗?”
徐霜吟紧紧抿唇,眉毛皱得能夹死飞虫。她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又不知从何谈起,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咬咬牙松了口:“你还记得蒋岳吗?”
周南絮心里一个咯噔,莫名的心虚。
蒋岳是起初同她们一起分配进王氏的,只是他性子似乎独得很,永远形单影只。周南絮与他本就没甚来往,后来听说要强制性进天海镜,蒋岳就跟着许多人转学到了长白书院。
按说她对他的了解到这里也就为止了,偏偏某日崔晚折无意碰见路秋早有意作弄他。
那时蒋岳尚未搬离王氏,路秋早离得近,心情好便罢了,心情不好就总去找他的茬。不过明面上她仅是阴阳怪气挤兑几句而已。周南絮虽觉得不好,却从未阻拦过一二。
一来论亲疏远近,她总和路秋早更好些;二来,只是动动嘴皮子,并未确切造成什么皮肉伤,况且路秋早性子虽透着古怪,可从不是喜欢恶意刁难人的。
周南絮冷眼旁观着,她与那蒋岳该是熟识的,且有些恩怨在里头。否则徐霜吟向来惯于拘着路秋早的脾性,可每每遇见蒋岳,她便默认不插手。
周南絮私下就与崔晚折叮嘱了,叫他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多管闲事,没得连带自身。而崔晚折那日傍晚,一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在王氏的园子里瞎转悠,恰巧碰见二人这桩扯不清的官司。
路秋早鲜见地动了手,也不知如何做的,竟叫那蒋岳乖乖像个鹌鹑似的跪在她跟前。她笑容格外甜蜜,若不是手里的那把匕首浸着血,倒宛如一个见情郎的小姑娘。
崔晚折见她不像受伤的模样,自然猜得这血是蒋岳的。
路秋早耳聪目明,刹那间就感知到有人在附近,抬头间两人四目相对了个正着。
她面色不改,笑容愈加浓烈了,然后轻轻晃了晃那把匕首向他示意。表面似乎极为友好,一如既往,可崔晚折第一时间就敏感地察觉到她状似甜蜜如糖的笑容,掩不住的甚至赤裸裸流露出来的叫人冷寒的杀意。
她在警告自己——多管闲事就杀了你!
崔晚折立刻记起周南絮交代他的话,因此当机立断点头与她打了个招呼,便神情自若地转身走了。直到他完全走出那片园子,如芒刺背的视线方才消失不见。
周南絮知悉后,沉吟了片刻,就叫他不用多作理会,只当忘了。
路秋早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也只能勉强应付,崔晚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是不要逞英雄的好。何况那蒋岳乍一看是寡言罕语,老实本分得很,可有句话不是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老实人藏着一堆坏墨水的也多了去了。
周南絮自然偏向于相信蒋岳做了什么,才惹得路秋早屡屡针对。
只是她与崔晚折知情路秋早与蒋岳的事,终究不曾与徐霜吟两人敞开天窗说亮话。她疑心自己简直像突然得知一个秘密,接着就被人找上门要封口。她尴尬地应声:“我记得。”
徐霜吟握住她的手力气更重一层,脸也不由自主凑得更近了,她语气苦涩,艰难道:“我怀疑路秋早去找他了。”
周南絮越发茫然了。找便找了,怎么说,吃亏的都不会是路秋早啊。她可是记得,路秋早是浮玉岛的人。
浮玉岛向来踪迹隐秘缥缈,寻常人终生都难觅得其入口。不过据许多广为流传的地理志,包括周南絮翻看过的卫昭那一本,都倾向于将其大体方位标注于不周山周围。
浮玉岛世代神医,所收弟子极少,往往一代只有一位岛主与一位岛主的亲传弟子。其余的只是岛主偶尔见了合眼缘,收来打杂的。只是能在修仙界最负盛名的医修大能身旁打杂,也是许多人求也求不得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