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又安目不转睛望着她,一字一顿认真答道:“我明白,我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周南絮转身瞧了背后,传送阵已经点亮了,同行的修士都陆陆续续离开。
她应和着那头管事的催促,小跑着上前,在最后将将踏上传送阵的一刻,转头向伫立在原地的王又安挥了挥手:“师兄,祝你所愿皆有所得!”
在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阵中心时,王又安下意识追上前几步,直到苏见春冷静地在一旁提醒:“她走了。”
“我知道。”
“为何不留下她?或者你跟过去?”
王又安无奈又有些释然地笑:“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纵使我跟过去,也没有意义。她不需要我,是我先前总在依赖她。”
“况且她这样的人,不该与谁作配。她是水中月、镜中花,能远远看着就足矣,强行伸手去打捞,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苏见春故意刺他:“万一有人偏要去试呢?”
王又安的眉眼间久违地染上一抹锋利:“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违背她的心意。她喜欢自由,那么旁人的喜欢就都要为她的自由让步。谁都不能强迫她,我也不能。”
苏见春瞧他隐隐有几分过往的傲气显露,不觉强压住内心的隐忧。从前都是仗着王又安退让,家里才能勉强保持和谐。可如果他不再肯退让了呢……
明明晴空万里,但她的心却布满乌云。
……
周南絮发誓,从未体验过如此不稳定的传送阵。当她终于落到实处,被传送阵吐出来时,不觉双腿一软,就要栽倒在地。幸亏有双手及时捞住了她。
“这位师妹,你还好吧?”温柔的目光,恬淡的微笑,还有对方身上清雅的香气,宛若一张大网,将周南絮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住。
她昏昏沉沉借着对方的力气站直,迷迷糊糊想着,孟观棋好像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嘛。
“多谢孟师姐。”她深呼吸一口气,感激地行了一礼。
孟观棋微微颔首,目光逡巡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番,但并不叫人觉得冒犯:“我记起来了,是藏玉阁的周师妹吧。之前有人递过话来,要我们多看顾你一二。结果这开头就叫师妹吃了苦头,实在惭愧。”
她歉意地看过来。
周南絮闻言反倒羞愧起来:“是我给孟师姐添麻烦了。师姐不必在意他们的话,别人怎样,我就怎样,不用专程照顾我。”
孟观棋也不推辞,含笑点头。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人终于到齐了。
孟观棋在前方领路的同时,不忘轻言细语地将沿途风景娓娓道来。不同于东洲多是平原,西府山川极多。大名鼎鼎的乐游学府便在长白山脚下。
周南絮一路走来,入目间皆是无边无际的盎然绿意,呼吸里悉数为花草的甜香,不由将方才那股晕头转向的感觉抛至脑后,大感快意。
乐游学府到了。
庄严朴素的外表,与门口对称放置的两柱檀香,第一时间更让人误以为是座寺庙,而非学府。檀香高高矗立,像宁静的寺塔。檀香袅袅,不远处传来古朴厚重的钟声,震得周围鸟雀不约而同地振翅高飞。
进了门,首先是座落地的香炉,许是时间久远,上面的铜漆早已斑驳。
学府内,不时有学生经过,俱是一副低眉敛目的温顺模样。即使偶尔被孟观棋点到问话,言语间也十分谦和。见状,周南絮一行人都无意间放轻了呼吸,一个个收敛了神色,更没人敢放肆地大声说笑。
周南絮甚至余光注意到有相熟的几人互相偷偷挤眉弄眼,嘴巴下撇,估计心里十有八九都在叫苦不迭。
孟观棋领着她们进了一间厢房。这厢房外部看着不起眼,里头倒是大有乾坤,极为开阔。其中已经稀稀疏疏坐了些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得如鹌鹑。
新来的都各自拣了位置坐下。起初倒也安静地融入其中,却见孟观棋扭身就走了,于是逐渐肆无忌惮地吵闹起来。这边抱怨规矩大,那边撺掇着找人结伴要半夜探探这破庙的底细。
然而原本就乖巧等候的老生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好像要劝些什么,又不敢。周南絮正疑惑不解,就见厢房内快步走进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
她不耐烦地斜立着,瞧都不瞧下方一眼。一根九节鞭狠狠甩在最前头的案桌上,案桌顿时自上而下裂开了几道缝。
底下立即鸦雀无声。
她慢慢转过身,正面朝向所有人。然后她高高扬起头颅,语气凌厉:“说了话的,站出来!”
仿佛千斤重的目光沉沉笼罩在众人头顶,又有如此逼人的气势与浓重的压力,恐怕黑云压城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谢琳啊。周南絮慨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