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南弋在事情过去之后许久才陆陆续续了解到的。
彼时,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他便不再每天持续无效拨打邵禹的号码,以免造成麻烦。南弋攒够了所有的耐心,安静地等待。
前几天,先是不定时偶尔响起的电话,南弋每一次都能够接到,但对面却不一定来得及讲话。有一回,南弋甚至能够分辨出邵禹仓促把电话揣到兜里之后,对面传来呵斥的说话声。随后几天恢复了音讯全无,南弋稍微踏实了一点的心绪再次上下翻腾。
直到一个普通的无眠之夜,专属铃声再次响起。
南弋第一时间接起来,他习惯性地不讲话,免得错过邵禹要说的重要信息。
“怎么不说话?”邵禹问他。
南弋心尖莫名跳了一下,“你先说。”
邵禹笑了,“这次不用急,我刚送了一袋金条过去,大概够唠几块钱的。”
南弋酸涩难言,“这么贵啊。”
邵禹声线尽量保持平稳,但依然能感受到尾音的颤抖,为了能和南弋讲上一通不受限制的电话,他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
“算物尽其用吧,给医疗队和隔离人群换了不少食物进来。我算看明白了,人不容易被穷死,饿死倒是不难。”
“也是,”南弋顺着他,“金条又不能吃。”
邵禹闷笑两声,贱兮兮地问道,“南医生,采访一下,我这趟大难不死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南弋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犹豫。
“什么?”邵禹追问。
“奖励你回家。”南弋斩钉截铁。
邵禹:“……好吧。”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闭嘴。
邵禹如此干脆的应承,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南弋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应该是欣慰吧,只是舌尖有些发苦,一时不知再说点什么好。
“怎么没声了,话费挺贵的。”邵禹玩笑似地打破沉默。
南弋默叹一息,“怕吗?”他轻声问。
邵禹思索须臾,诚实道,“怕啊,我也不是视死如归的战士,怕得要死还差不多。”
南弋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知道怕了,就该吃一堑长一智。”他话说得重,邵禹却从中听出了仿佛要满溢出来的酸楚。他本意是打算撒娇卖惨的,他知道这一招对南弋十足的好用。可当他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邵禹便舍不得了。
“嗨,我谦虚着说呢,你还当真了。”邵禹插科打诨,“只是个病毒而已,又不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别说不是一定会感染,就算是,不也能治吗?医疗队来得很及时,处置专业,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死亡病例,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本身基础病严重。这里数我身强力壮,哪能那么没出息呢。”
“甭贫了。”南弋显然没信,刻意平淡的语调中压抑着汹涌的后怕。
“不信?”
“不信。”
“南弋,”邵禹声音严肃了几分,他说,“我是在鬼门关前走过的人,别把我想得太脆弱。”
南弋怔然片刻。
有些话,邵禹是准备留待以后有机会,面对面掰扯清楚的。但有时候,形势所迫,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也没必要欲言又止的。跟南弋的心理负担相比,其他事情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