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不认识来人,但邵禹和对面走在最前边的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显然是认识的。至于关系如何,只要看一眼便轻易猜得到,他们彼此射向对方的眼神都恨不得戳出三刀六洞来。
邵琦是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被警察直接登门要求协助调查的,他的配合度没有邵禹高,好一顿摆架子,不坐警车,愣是等到律师赶来,才姗姗来迟。
“真有你的,”邵琦一看到邵禹就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捣的鬼。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心够狠。”
邵禹压根不想搭理他,“好狗不挡路。”
“你骂谁是狗?”邵琦气急败坏,“你才是不叫的狗会咬人,你明明早就知道……”律师在旁边及时提醒他,“邵总!”
邵琦反应过来,更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邵禹,你特么的就是个祸害,小时候克死爸妈,你那个小妈也活不长了吧?现在整个家族都受你连累,你天生就没有富贵命懂不懂?”
“请您慎言。”邵禹的律师听不下去了。
“你算什么玩意儿,你替他工作也不怕沾一身晦气吗?”邵琦指着邵禹鼻子,“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永远倒霉个没完,你身边就留不住任何一个人,你特么地……”
邵禹整个人看似不动如山,实际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下一秒大概就要砸在邵琦喋喋不休的脸上。
南弋突然跨前一步,转过身用伟岸的身体挡住了邵禹的视线,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南弋专注地与邵禹对视,用口型告诉他,“不听狗叫。”
这一瞬间,邵禹有些神魂出窍。因为被捂住耳朵的动作,邵禹微微弯腰前倾,目之所及全部是南弋宽阔的胸膛,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露味道,耳畔即便有杂音他一个字的废话也听不清楚。过往,他和邵琦大吵大闹过,对骂过动过手,他吃过亏也占过便宜。他在车祸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雇用保安保护自己,邵琦轻易近不得身。但后来他发现,有些人跟癞蛤蟆似的,咬不着人膈应人。你只要看到他那副嘴脸,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感到反胃恶心。何况,邵琦实则非常了解邵禹,他清楚什么样的话即便离谱得要命,也能够深深地刺痛他。
邵禹这辈子从未有一刻如眼下这般,被人用血肉身体构筑的屏障密密匝匝地笼罩住,一切纷纷扰扰,所有无形的利刃伤害全部被阻挡在外,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邵禹恍惚出神了足有一两分钟,够了,足够了。他早就刀枪不入,偶得的维护像是偏财,不能贪心不足。
邵禹略一挣动,南弋顺势放开。他再望过去,已经有警察出来询问门口的喧嚣,邵琦被秘书和保镖拖拽进楼里。
短暂的闹剧过后,谢秘书带着律师回公司处理后续事务,南弋陪邵禹回家。路上他观察着,邵禹虽然情绪不高,但貌似也不至于失魂落魄,大约处于一个很不爽但能忍的临界点。南弋没有随便开口,有些情绪需要给当事人时间自行消化。
在与南弋小心探究的视线碰撞想见你
邵禹早起,面对空荡荡的别墅,有好一阵子地五味杂陈,苦辣酸甜,说不出到底什么滋味。
他明确地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后悔说出了口。他更没法自欺欺人地认为南弋没有听到,他只是未做答复。这种时候的沉默,更大的可能代表无声的拒绝。
邵禹并没有他自以为地那样铜墙铁壁,他鼓起所有勇气却只敢借身体与情绪濒临失控之际做出类似于的告白,得到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会被打击到。
邵禹犹豫了,在时机不对换个正式的场合再努力一次和知难而退于脸面尽失之前明智放弃这两个选项之间,他举棋不定。
但这不是火烧眉毛的难题,拖个几天大抵也还有迂回的空间。而公司那边,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再不出现,还不知道要被营销号写出什么新闻来。
邵禹实打实地头疼,这一次他好像没有以往那样迎难而上越挫越勇的心气儿了。从十几岁陡遭剧变开始,他的人生就没顺过。其中毋庸置疑有人为的因素作祟,但除此之外,也许果如邵琦所说,他的命格的确太差了些。
可无论遭遇过什么沟沟坎坎,哪怕是生死一线,他也磕绊着跨过来了。低落、失望、颓废偶尔有之,尤其是车祸后卧床那大半年。但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要不要认输放弃,一次也没有。或许年龄对人的心态真的会产生巨大影响,也可能是被心腹兄弟背叛的打击远远超越事业上的挫折,总之,邵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开始郑重地考虑卸下枷锁的可能性。
他被动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成自然的,误以为严丝合缝别无他选的人生方向,难道就不能变一变吗?
但考虑归考虑,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眼下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邵禹不情不愿地起床,打理好自己,时隔一周,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公司。
这一呆,就是日以继夜的十天。
星河资本的特派员詹姆斯被邵禹晾了一周,已然心生怨怼,如今抓到这么大一个把柄,简直不遗余力地落井下石。在他连番消极汇报之下,星河资本冻结了原本应该在本月到账的投资款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