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黑暗中,脑海回溯到自己数年前的迷离经历:
在一个半封闭的日式宅邸里,她曾目睹军部高官冈部指派一名心理师对她进行长时间「催眠与暗示训练」。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在日军内部「潜伏」,不料对方施展的却是彻底洗脑,令她大脑里植入另一个人的记忆和习惯。
「来,告诉我,你的新名字——工藤阳子……」催眠师反覆念叨。
她只记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像毒液注入血脉。一旦陷入绝望丶重伤或痛苦时,「工藤阳子」就会强势登场。
起先,苏辞安并无察觉,只是断断续续遗失记忆。
但后来她发现,不知为何,自己总在关键时刻遭遇行动失败,周遭同志因为被自己连累,纷纷遭到围捕,自己却一次次躲过劫难。
等到李达淼牺牲,她才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内鬼」。
后来,她终于发现,那些所谓的「临场发挥失常」背后,都是凶残的算计和杀戮,始作俑者,正是体内的另一个人格。
「原来如此,难怪我常醒来发现满地狼藉……」
她一念及此,眼泪如洪水般涌出。她背叛的可不仅是猎人小队,还有无数冤魂……
第二天清晨,一抹灰暗阳光透过破窗爬上地板,苏辞安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中。
在她脑海里又一次看见工藤阳子的身影,那妖冶面孔冷若冰霜:「又让我出来了吗?我可饱含杀意呢。」
她咬牙,徒劳地挥手:「滚出去!你别想再控制我!」
工藤阳子大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你每次都打不过我,还是好好顺从,让我完成冈部大人的指令,才能让这身体不受更多折磨。」
苏辞安颤声:「不……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哪怕同归于尽。」
突然,一股头痛锥心刺骨,她猛地捂住太阳穴,在现实里也发出低声痛呼。还好四下无人。她歇斯底里想:「要压制她……」
以往她从未试图真正对抗,但现在,她打算用极端意念对抗暗示:
「我……要死也要让你死,我不会再被你操纵成为杀人机器!」
霎时间,精神世界里,一道白光似迸裂火花,把工藤阳子的影子短暂冲散。
「啊!」苏辞安在现实中吐出大口鲜血,昏厥过去。她的身体无比痛苦,却显示出一次难得的胜利——她成功阻止了「工藤阳子」再度上线。
等她悠悠醒来时,半张脸敷在冰冷地板上,血沫洇湿衣襟。
她苦笑着撑起身躯,自嘲:「或许我真的只能以死封印工藤阳子。反正活着也是罪孽深重……」
可又想到队伍里那几位队友,魏若来给她的宽容,苏漫漫对她耿耿于怀,难以原谅,某种意义上讲,也意味着她曾被接纳为同伴。
她不想这样结束,更不想再伤害他们。「要让我死,也得先洗清罪过,帮助他们完成最后一击。」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她摸到怀中残破相册,那是早年留在她手上的小物件,里面夹有李达淼留下的半截纸条:「你若你苏醒,要坚守正义……」
纸条已发黄,字迹模糊,却令她泪如泉涌。「对不起……我来晚了……」
泪水从眼角淌下,她紧咬牙关,暗暗催眠自己:「不论结局如何,我要用最后的力量阻止『她』的再度觉醒,让队伍得以完成抗日使命。」
这个念想似一簇微光,在无边黑暗中摇曳。
随着时间步入1940年春夏,日军与汪伪政府的势力愈加根深,上海暗战进入白热化。
猎人小队已多次受挫达到了即将解散崩溃的临界点,可以说,下一战恐怕是终结之战,或者终结「兽人」,或者终结他们自己。
在这个时段,苏辞安内心深处的两个人格之斗也愈演愈烈:
一边是自己苦撑良知,一边是工藤阳子伺机夺权,一旦她身体受挫或意志松懈,工藤阳子就会出现彻底葬送团队。
尽管她已做好宁死不屈的准备,只盼可以在最终战役前封印那恶魔人格,不再加害同伴和抗日事业。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她已经越来越难压制住「工藤阳子」,对方仿佛是在寂静的河底沉寂了许久的猛兽,一朝脱困而出,不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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